不光是眼睛。
耳边声响不断远去、变弱。
四肢逐渐僵麻,几息之后,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
嗅觉似也在减退——周身的血腥味快速变淡,直至什么也闻不见。
他仿佛被丢至虚空。
何物也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
管衡错愕开口,翕合几番。
可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惶惶然中,他陡然听见了连漾的声音——
“师兄可还记得教我的第一道灵诀?”
第一道?
第一道……
他自然记得。
那时他觉她太不听话,便支使旁人将她关在练功房中,一关就是数天。
亦是他装作善人,将她抱了出来。
自那以后,她就当他是救命恩人,每日缠着他。他被缠得烦了,便随意教了她一道灵诀。
——散华。
这灵诀简单至极,可将灵力凝为花瓣。
不过是哄小孩儿的把戏。
刚想起来,他面前就飘来片片花瓣。
如大风摇花树,淡粉与浅蓝交织缠绕,飘荡着朝他涌来。
他情不禁地伸手,想要触碰那些花瓣。
在那似梦似幻的景象中,他看见了小时的连漾。
瘦、矮,一把头发胡乱束在脑后。像刚闯进山林的小虎,无论瞧谁,眼底都压着挑衅的快意。
隔着那漫天花海,她看着他,拿冷淡的视线审视着他。
那眼神平静,却凌厉至极,刺得管衡心惊胆战。
他忽觉慌乱,像是要彻底失去什么似的。
“师兄,”连漾并拢两指,落下灵诀的最后一划,“你说述师弟是魔,当杀他恨他。可今日所见,你比魔更可怕,也更当杀。”
末字落下,有一片花瓣飘摇着落在管衡肩上。
那花如鱼入水,竟融进了他的身躯。
随即,管衡感到一阵噬骨剧痛——
那花瓣竟堪比刀刃,生生刺进他的灵脉,将他的灵力搅作一团。
连漾远望着他,说:“我一直在想,你与胥衍道长为何那样像。同样的打扮、言谈举止,就连你用剑,竟也带了胥家刀风。”
她嗓音落得轻,可字字似刃,令管衡心如刀绞。
他像胥衍?
怎么可能!
他便是他,何来像旁人之说!
“住嘴!住嘴!”他目眦欲裂,竟吼叫出声,“一派胡言!”
“我想了许久,如今才摸着点眉目。”
连漾平心静气地看着他逐渐失态、濒临崩溃。
“你是在有意模仿他?
“你的举止、模样、剑风,乃至所谓道心,竟全是偷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