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虽然年龄小她些,但该懂的都懂了,于是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着。
跳跃的火光下,少女靠过来带着阵体香,娇软的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雨停了,她披着他的衣服躲在他的怀里,跟他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她说,虽然逃跑的路上她很害怕,但是有阿景在她就会感到安心,她想要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
沈景钰唇抿得很直,瞳仁越来越墨暗,“我知道了,定是谢凌胁迫了你什么!”
“今夜亥时,我会去你房间接你。”
沈景钰笃定,阿凝是爱他的。
她竟然想一人担下所有罪责,这不是爱他不舍得他受伤又是什么?
大抵王公贵族的骨子里都是强势霸道的,少年现在很偏激,做决定也没有询问她的意见。
沈景钰通红的眼里都是偏执,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阮凝玉叫住了他:“沈小侯爷。”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非得逼她对他这么狠吗?
“我就跟你说白了,我没有喜欢过你,今后我也不会喜欢你。从前我接近你,不过是看中了你小侯爷的身份,贪图你的权利,想利用你结识更多的达官显贵,你不过是我上位的垫脚石。”
“你还记得每次出门的时候我总叫你把齐王约一块吗?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器宇轩昂。”
阮凝玉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
“后面我跟他单独出门了,那日上巳节,我戴了你送给我的簪子,在画舫上牵了他的手。”
自古情种多生于大富之家。
阮凝玉想,大抵要跟前世那样对他,沈景钰才会彻底心灰意冷。
即便…他会恨她。
但她只要果,因便不重要了。
前世的沈小侯爷太苦,被爱恨缠身,古寺青灯,老天爷让她重生一世,大抵便是要让她从根源来斩断恩怨。
她重生的时间段,刚刚好。
果然,阮凝玉在被背叛的少年脸上看见了跟前世一般的刺痛目光,里头有痴情、受伤、恼怒、厌恶和憎恨,以及……一丝悱恻复杂的怨。
沈景钰看了她一眼后。
便别过眼,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阮凝玉目光平静。
但心绪竟也被刚才少年沉默的态度给影响到了,不由得心生烦躁。
在少年下车后不久,她也掀开了车帘要下。
岂料车帘之后,竟是一双幽淡无波的眼睛。
阮凝玉吓得差点掉下去,赶紧攥住车帘才稳住。
谢凌站在马车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束冠玉簪。
像极了前世她让小宫女提着食盒过来找慕容深,刚到宣政殿门口,见到跟皇帝议完政事,由着宦官打帘走出来的谢大人。
当时也正值充沛的雨季,宫里下了接连几日的雨,阮凝玉看不了梨园里的戏曲,少有人迹的宫墙犄角也生了苔藓。
当时慕容深十分赏识这位士族出身的状元郎,阮凝玉才没见男人一段时日,官级便又升了一品。
如今他是朝廷上最当红趋之若鹜的臣子,而他却品性正直,清介有守,百姓无不拥护。
檐前大雨滂沱,见谢大人从里头出来了,很快又有另一个小宦官极有眼见地上前,为大人打伞。
待那把竹节骨伞从眼前撑开,谢大人清隽的身影从伞下显现,阮凝玉这才看清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容。
她对他厌恶至深,他新婚后不久,怕他得势将来报复于她,便故意挑了处谢凌这位新官的错处,然后央求着慕容深,罚他去偏远之地修缮古宫殿旧址。
慕容深原本是不同意的,天子岂容枕边人干涉内政,何况谢凌是个为官清廉的能吏,但他架不住她在床上的柔情,最后还是罚了谢大人,叫谢凌领了个小官职,千里迢迢地赶走了。
修缮宫殿,暑天酷日炎炎,冬日天寒地冻,谢凌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阮凝玉就是想摧残大明这最渊清玉絜的竹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