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个摊主她见过,她真要怀疑纪枝喝下的是不是什麽迷药了。
说起来这个摊主和孟婆还有些联系,一个致力于怎麽令人忘却所有,一个则与之相反,认为那些记忆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不应该这麽忘记,要让人记得所有。
闻又上次见她是在刚接任酆都位置不久,她和孟婆在奈何桥边吵架,两人最後闹得不欢而散。
这些年过去,孟婆嘴上不说,但也熬出了第二种孟婆汤——如果忘却的过去有难以割舍的人和事,那这些人和事都会慢慢以梦境的形式重新记起。
闻又将这个和摊主说了,摊主先是得意地大笑,後来又呜呜哭了起来,骂了孟婆一会儿,最後直接把摊子送给闻又,自己找去奈何桥了。
这个过程中,纪枝也一直在沉睡的状态,摊主说她正在慢慢想起。
闻又有期待也有紧张,她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等纪枝醒来要和她说什麽,她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似乎没什麽好说的。
她擡头看着围在摊位前的人和鬼:
“鬼市你们都看完了?”
神荼听出来大老板言外之意在赶人了,连忙笑着应和:“没有没有,才来没多久。”
闻又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把人带走。
神荼点头收到。
这地界还在鬼市靠外,神荼两三句描述了一番里面的情况,将三个人的目光吸引得足足的。
她就像个导游,带着三人组一路走。
闻又叹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纪枝的脸,低声道:“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想你能在想起所有後看到的人只有我,长安也不行。”
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纪枝的眼睛滚动了一下,似乎要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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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鬼市的热闹喧嚣,纪枝的意识处在一个沉静的世界。
她确实看到了脑海中从未有过画面。
只不过不是关于她自己的,而是这具不化骨的。
在还没有成为不化骨之前,这具身体被人放置在一个满是冰块的地窖中,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地窖的样式还很古老?
她看到了一个人,跪在这具身体前三天三夜,食水未进,原本风光霁月的人最後颓废得头发凌乱眼底青黑,一身洁白道袍也满是泥泞。
“枝枝,对不起。”
那个人一直在道歉,一边流泪一边痛苦。
枝枝?
难道这具身体很久以前也叫纪枝?会有这麽巧的事吗。
纪枝的意识遍布这个空间,她看着躺在冰床上的尸体简直犹如面对面照镜子。
这是她吗?
正当纪枝想要伸手触碰那疑似自己的身体,跪在那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她脚步踉跄差点又摔回去。
双膝那里除了沾了泥灰外还渗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纪枝这才看清,这人完全是跪在尖锐的碎石上。
“枝枝,你说得对,是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既然是那孽徒的师傅,她做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
“她害你,害风信,害闻又至此,我会亲自带她下去请罪。”
女人声音微乎及微,纪枝没有听清她後面的话。
她看到女人出去了,她跟不上去,意识只能停在这个冰冷的地窖中。
又三天。
她回来了,带来一本书。
“你要做什麽!?”纪枝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这句话,她有些焦急,她潜意识里不想让女人看那书上的东西。
可没有用,她听不见,纪枝眼睁睁看着她比三日前还要憔悴虚弱的身体背着那具早已没有魂魄的尸体来到一片充满煞气生怨的地方。
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残损的刀枪,死去的灵魂永远困在了这里。
这是一片古战场。
在古战场深处,有一处祭台,女人将尸体放在祭台上。
“枝枝,这算是我的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