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衆人见人没被撞,便各自散去不少,但也有人仍然投来好奇的目光,站在远处观望。
车门被推开一边,车帘被人挑起,走下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少年,看着只十岁出头,脸上稚气未消,但却透露出几分成熟稳重来。
尤其是一下车来,小少年拱手向他作礼时,谢九渊更觉熟悉。
这种小小年纪却礼数十分周到的行事做派,他曾经是见过的。
谢九渊仔细去打量那小少年的脸,竟觉得那眉眼也有些相像了。
莫非真就这麽凑巧?
“你没事吧?”
谢九渊还没想明白,耳边便响起那小少年关切的询问。
谢九渊摇摇头,温声道:“我没事。实在对不住,我眼睛受了伤,看不见路,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小少年道摆摆手:“没关系的,人没事就好,你眼睛不便,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吗?”
谢九渊微微笑着婉拒道:“多谢好意,但我要去的地方很远,恐怕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们了。”
说着,便抱着祝狸想要离开。
他走得很慢。
正在这时,半敞的马车内传来声音:“你要去何处?”
这道人声清亮温吞,却带着点疏离冷淡的意味,谢九渊当真是再熟悉不过。
竟真的这麽巧,让他拦到了医暮生的马车……
谢九渊擡起头,答道:“我要去叶城。”
那小少年一喜,微笑道:“我们也是去叶城。”
他转头看了一眼车内,开口唤了一声:“先生!”
车内的人“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小少年似乎得到了某种许可,转过头对谢九渊道:“既是同路,那便一起走吧。”
马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谢九渊抱着祝狸坐在靠门的一边,对面是方才同他说话的小少年。
这小少年其实他是认得的,名字叫宣一,是个孤儿,自小便跟在医暮生身边学药,对谁都极讲礼数。
坐在对角的便是医暮生,谢九渊擡眸看过去时,见他面容极年轻,一如当年。
医暮生究竟多大年纪,他从前不知,现在也不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他们相识以来,医暮生一直是这副年轻模样,从未变过。
如今时节虽已入冬,但此地暖阳高照,并不算冷,医暮生身上却披着大氅,就连手中都抱着暖手炉。
他这个样子,谢九渊也是很熟悉的。
这个九司台最有天赋的炼丹师,身子其实极弱,四季几乎都离不开大氅,只在入夏时才能换成薄一些的披风。若是入了冬,几乎一整日都得闭门不出,屋内常常是好几炉炭火围着,手边也离不开手炉。
人人都说,医暮生炼丹无人可敌,但身体孱弱,修炼无望,也算是上天公平。
谢九渊听见这种话时,总要暗中给说话的人使点绊子。
“你这眼睛是怎麽伤的?”
谢九渊还在忆往昔呢,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他有点发懵地朝声源处望去,下意识接了句:“你要看看吗?”
这话多少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就像是他受了伤,对方只是问了句“你伤得重不重”,他转头就回一句“啊?你要把你的高阶丹药给我吃吗”。
虽然这不是谢九渊的本意,但在旁人听起来,他就是这个意思。
医暮生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麽说,怔了一瞬,才说:“如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看看。”
“当然不介意。”
谢九渊笑着摘下眼上的白纱。
白纱之下,那双眼睛并未如医暮生所想的那般畸形,反而非常好看,只在眼白上有几点腥红,显得有些突兀。
“不是先天,是魔兽的毒血。”医暮生下了定论,问他,“前些日子受的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