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一阵寒风吹过,散去那阵诡异的奇香,又刺得萧望川浑身哆嗦了一下,倒他叫把最後的那点酒气给醒了。
他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走廊那端,又擡头看看那月,沉默许久。
而後轻笑出声。
“找阿青喝酒去。”他说。
“二十五日夜,梁皇夜宴,席间修士共一十四位,修为自练气至筑基不等,席间无异样,萧望川饮酒八壶整,恐……”
“恐什麽?”
沈容青正在屋内记录这一日的行程,耳畔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人声,他手下一用力,不小心把笔拗成了两节。墨水飞溅而出,有些溅到了他的脸上。
“恐伤道心。”从笔拗断时他就猜到来人是谁了,于是硬从牙缝中憋出这四个字,随即又从乾坤袋内取出块巾帕来把脸擦干净。
“没想到啊沈容青,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你居然背後打我的小报告。”萧望川举起桌上那份写到一半的信件,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沈容青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懒得理他。
“你每日都要这麽写吗?寄给谁?师尊吗?”
沈容青唔了一声,“倒也并非每日都写,只是偶然记录而已,掌门既托我照看你一二,我也该尽我之责。”
说罢他就看到萧望川那星星眼,心觉不妙,补充道:“心意已到就可,歌颂大可不必。”
“成吧。”萧望川无趣地摆摆手,“瞧瞧我又带了什麽?”
萧望川擡手,下面是两壶酒和一篮子下酒小菜。他又换下了那身白色的广袍,穿上件修身的红白拼色圆领窄袖,额间带条纯红的宫縧,一副活脱脱的纨绔打扮。
“还喝?”沈容青劝诫多次未果,看到萧望川拿酒的模样就忍不住眉头直跳,“不过我都把门关了,你又是从哪进来的?”
萧望川把酒盖一拔,闻见酒气就全然忘了刚才自己的狼狈样,吨地猛灌一口,还不忘用手指指屋内的西窗口。
沈容青顺势望去,果然看见那窗正恍啷开着,想来刚才萧望川定然是从那处偷摸着翻进来的。他无奈地叹气,只好再去把那窗关起来。
酒坛子几口就见了底,萧望川喝完快活地用袖子一抹手,还欲再开一坛,那酒却被沈容青先一步给收起来了。
“多饮伤身。”沈老妈子瞪了他一眼。
萧望川也懒得抢回来,干脆找了张矮桌,吃起下酒菜来。
“你今夜还真不走了?”沈容青狐疑地看着他。
“急什麽?今夜睡不着的人可多了,你信不信,明天会有场大戏看。”
“什麽大戏?”
“秘密,说起来就不惊喜了,不过,你要是愿意把那酒给我,我就提前和你讲。”酒足菜饱,萧望川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那沈某还是不知道好了。”沈容青说着就要把那壶酒给收进乾坤袋,却被萧望川给打住了。
“诶慢着慢着,阿青,那壶酒我不是拿来喝的,是要拿去给你殿外守夜的小太监的。”
鬼也不信。沈容青心想。
“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面目溃烂不得好死!”见沈容青毫无动摇,萧望川又发下毒誓。
这倒让沈容青好奇起来了,并非担忧毒誓应验,而是好奇他这反常的举动意欲何为,就这麽一会犹豫的功夫,手中的酒坛子便被萧望川隔空取走。只是他也当真没有喝,而是直接抱着那酒从正门走了出去,随手塞进了一个他瞧着顺眼的小太监怀里,叫他去同自己的夥计们分了,好热乎热乎身子。
刚一进屋,萧望川的额上便多了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沈容青一边摸还一边嘀咕:“也没发烧啊……”
拍开他的手,萧望川若无其事地坐回榻上吃菜。他看向窗外,外头仍是黑的很,但是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毕竟,
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