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这又是如何?既是要请我们去大理寺,就请带路吧,这皇宫我也是多年未归了,这会真找不着路。”
长顺连连应好,忙顺着前人给出的台阶往下走,可谁料不等他起身,便又被萧望川按住了。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说些胡话,能爬上这个位置,想来公公定也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一会儿公公可莫要再胡诌了。”说罢萧望川便在长顺的识海深处打下一道烙印,後者只觉得眼前发白,脑内飘飘然欲登仙。
在知晓了萧望川的厉害後,长顺的态度也是跟着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无需前人多说便主动大手一挥屏退了周遭的官兵。
“还请两位仙师跟着奴婢。”他哆嗦着说道。
“有劳。”见状,萧望川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但因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这一动作实在有些原形毕露,故作又掩耳盗铃般镇定地轻咳两声,好掩饰自己那无人在意的尴尬。
“你对他做了什麽?”旁的人发现不了,沈容青又哪里会看不出他的这些小动作。只是控制识海的术法无一不为邪道,萧望川自幼由他看着长大,又如何会这些邪魔外道?
却见那人笑着摇摇头,隔空对他比口型说。
“清心咒。”
长顺还当自己被下了什麽不知名的邪术,心中怕的要死,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吓人的幌子。世上何来那麽多血誓,萧望川又不是闲的慌,他会的心法也不过只有最基本的清心咒这一样。
嗯,算来他还帮长顺清了清心里的浊气,日行一善。
沈容青扶额苦笑,可偏又奈他不得,于是只好默默地松下一口气。
大理寺距离他们的住处并不遥远,萧望川闹了这麽一出,他们反又是最後赶到的了。
贵妃的棺椁被醒目地置于中央,而彼时的梁皇正立于棺木右侧,瞧不出脸上是什麽神色。他的身後站着位穿白衣的老妇,想来就是皇後了。
寺内的啜泣声不绝,相较之下萧琰竟算是最平静的那位了,但也仅止于看上去,一夜未见,他那头半黑不白的头发,此刻已然是须发尽白了。
他的一生共有两位皇後,或许也曾有过年少时的伉俪情深,只是因他活得实在太长,太久,以至于草木荣枯,生死更替,後宫的妃嫔换了一轮又一轮,能入他心者的却始终寥寥无几。
看到萧望川,萧琰才好像活了过来,慢半拍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气以强迫自己镇定,于是再睁眼时俨然又成了位威严的帝王。
“斯人已逝,节哀顺变。”萧望川如是安慰道。
闻言,梁皇只以两声稍显苍凉的苦笑回应。
“萧仙长,贵妃的贴身侍女芙蓉指控说你曾于昨夜与贵妃幽会,可确有此事?”公堂之上,大理寺卿公正不阿,当着衆人的面就把脏水对着萧望川泼了过去。
“我于昨夜见到贵妃一事确实不假,只是并非幽会,而是贵妃主动登门拜访说是有要事要于我相谈。”萧望川应答从容。
讲实话,从昨夜见到贵妃深夜孤身拜访时他便已经有所警觉。月黑夜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之下,恰他又在夜宴衆目睽睽之下饮多了酒,这要是没有一摊脏水往他身上泼,他都要怀疑後宫衆妃的智商了。
“贵妃洁身自好,又如何会深夜主动拜访仙长住处?荒唐!仙长可否说明贵妃是有何要事,非要昨晚言说不可?”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实在是答案太扯了,他总不能说贵妃叫他昨夜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跑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说。
此言一出,寺内衆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萧望川一人身上。怀疑开始,罪名成立,若是他今日拿不出充足的证据,那麽哪怕贵妃之死与他无关,最後怕也是要把帐算在他的头上。毕竟三人成虎,人们所深信不疑的“真相”往往不过只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
还有什麽比仙师玷污贵妃致其自缢更好的乐子吗?更何况贵妃还算是萧望川的弟媳。人们总爱口口声声地诉说人伦纲常,可当真摆上明面时,却偏偏好用最龌龊的考量去猜忌度量,只为满足心中那不为人知的癖好。
人性啊,自来如此。
“仙师虽已出世,但我大梁律法亦是不容藐视,在真相查明之前,还请先生不要离开大理寺半步,好让我等还仙师一个清白。”
萧望川暗笑,等你还我一个清白?别给我抹黑都算我谢谢你了。
若他真顺了大理寺卿的安排,只怕不等他被放出,他与贵妃间的“奸情”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大理寺内的官兵虎视眈眈,只等座上之人一声令下,便好即刻擒下萧望川。梁皇尚在殿内,如若出手定会波及到他,介时萧望川也免不得因受血誓而遭致反噬。
“慢着,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幽会贵妃,可有证据否?怎的只听一人之言而全然不信我所说之事。”
“自然是有。”大理寺卿一捋他那寸把长的长须,高声呵道,“来人,把那宫女带上来!”
失魂落魄的芙蓉就这麽被两位官兵拖了进来。她双目空洞,显然是惊吓不浅,怀中死死地攥着一块帕子,从指缝中隐隐可见有字。
刚入寺中,她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萧望川,随後便是即刻癫狂起来,着了邪般地开始下跪磕头,从外人看来真像她是被前人用妖术控了心魄。
带她上来的官兵见情形不妙,忙去拉她,谁料芙蓉竟直接把怀中的那块丝帕全数塞进了嘴里,而後以一极其诡异的速度,一头撞死在了旁侧的柱上,当场就咽了气。
皇後究竟是上了年岁,哪见的了这血腥的场面,开始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
别说是离得最近的萧望川震惊了,全寺上下所有的人都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最後还是沈容青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走上前去,探了探那宫女的鼻息,最後无奈摇头。
救不了了已经。
萧望川当然能猜到,那丝帕上写的定然是“他”交给贵妃的书信,其内容大底也是威逼利诱其与自己幽会偷情之言。
回过神的大理寺卿赶忙叫官兵去把芙蓉口中的丝帕取出来,但为时已晚,上头的字在沾染唾液後花了大半,就是尚为完好的部分也已与原来不同,如此自然失去了比对字迹的价值。
各类怀疑的视线齐齐指向萧望川。先是逼迫贵妃,强迫她与自己行茍且之事,後见事情败露,又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当场杀人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