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乐弦震颤,于这乐音交缠间散去舟轻飏最後的生气。
她无惧苦痛,更无畏忧怨。
她教我收馀恨丶免娇嗔丶且自新丶改性情丶休恋逝水丶苦海回身丶早悟兰因。
我却要近阑珊丶度前生丶遗旧恨丶浑烈火丶再负流年丶墟骸蹉跎丶终吞絮果。
。。。。。。
“姑娘。”
“你怎就瞧出了我是个姑娘?”
“接过太多的客,一眼便知。”
“好!会弹曲子吗?”
“略懂一些琵琶乐曲。”
“那就琵琶。”
抱起琵琶,平儿信手弹奏一曲。许清平阖眼听曲,杯中酒水微晃,半晌,又忽而打断了前人。
“换一首曲子吧。”
“诺。”
平儿之後又换了几首,可许清平却仍是不满。
“今日是你的生辰?”
“是。”闻言,平儿抚弦的动作一断,她没想到这客人会如此问到。
“可有名字?”
“官人唤奴家平儿就好。”
“平儿。。。。。。这名字不好。既然今日是你的生辰,那你可有心仪的生辰礼否?”
平儿低头思虑一二,她不过一家路边妓院的风尘女子,样貌并不出衆,唯一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是一手绝妙的琵琶弹技,既如此又怎敢对金银凡礼有所希冀。约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斟酌着开口。
“那便。。。。。。请带平儿走吧。”
许清平应下。
那一夜,滔天的烈火焚尽了整街的楼阁。那些屈辱的,无奈的,压抑的,苦恨的回忆,亦随之皆散尽在此刻。
她依偎在她的怀中,终于是如愿弹毕了一整首的琵琶曲。
鲜血,溅上她的面庞,尖叫,灌入她的耳内。
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可谓灭绝人性的屠杀,内心却是了无波澜。
直至她能明晰地听见那人对她说
“你自由了。”
自由。。。。。。了吗?她苦笑作想,可女子生于乱世,又何来自由之说?不过是挣于涡漩而漂忽汪洋之上罢了。
“请您将我带走吧,妾身愿为奴为婢,一生侍奉君侧。”她如是说道。
自此,世上再无妓女平儿,活下来的只有魔教百花宫弟子舟轻飏。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兴许倾其一生她都不曾触及她所渴求的自由,却是之于西去之时,兑现那年月下之诺。
“我愿。。。一生侍奉君侧。。。。。。”
君许我以来生,我报君之穷途。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舟轻飏拽住沈容青的衣襟,伏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主正在苏醒,我们都是弈局上的一子,而你,亦逃不出这般宿命。”
说罢,她便是将头一偏,自此再无声息。
沈容青将她平放在地,後又替她阖上双眼。他本想将那红木琵琶再度收回,却见舟轻飏纵然身死,十指却依旧紧扣其身,便知晓这琵琶许是较之意义非凡,于是软下心肠,决定就此作罢。
只是想来明日一早少不了因此受疑,惹来一身腥臊,但盼莫要连累同行与师门才好。
他将钥匙串重新系回看守的腰间,而後如故走出地牢。
本也同进时一般无妨,可偏生是到了这出去的最後一节路上,不慎为一弟子觉察。
眼见着他就要取出腰间信物唤来天衍宗内其馀弟子,其身後阴影处却突如其来地伸来一手,且对着他的後颈就是干净利落地一手刀。那可怜的弟子只嘎嘣一下便失了知觉,当即瘫软在地。
“斩草还需除根,若是在外头,你早就被人阴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却见原来是万彦宁打着哈欠从後头走了出来。
“你怎会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