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萧望川却发现腹部莫名膈的难受,向下看去才发现彼时自己正被放在了一头骡子上。
沈容青牵着缰绳,一手怀抱嘬嘬,见他已清醒过来,于是解下腰间悬挂的水壶,递了过去。
萧望川接过水壶,扬首“吨吨”地灌了一口,神识也在这一刻从远去的回忆中彻底复位。
“怎麽就你一人了?”
他揩去嘴角水渍,伏在骡背上,东张西望地问道。
方才还没瞧出,只觉得些许熟悉,这会才算真的确定,自己是已回到了青云门山脚。
“天衍宗一役惊现赤鬼堂秘术,彦宁恐门派生变,早先就赶回去了,顾公子也随她一同去了。我见你昏迷多时,原还想寻处客栈先安顿几日,待你醒後再作打算,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萧望川反手跨坐在骡背上,脑子里过了一遍沈容青方才所说的话,最後就听进了一句“顾渊和万彦宁跑了”。
“他一介凡人跟着去凑什麽热闹?”他负气地叉腰,这般嘟囔着。
“你倒是挂念他挂念得紧,也不知那日是谁同我讲过,你与那顾公子之间不过误会一场。”瞅见萧望川满脸怨妇相,沈容青笑道。
“好了,顾公子身法诡谲,定然不会有事。此次与彦宁同去赤鬼堂,期间定也有他的打算,更况我已将青云门信物交予他,若有一日他遇险难,大可上青云门寻求庇护。”
沈容青从萧望川的手中接下被喝得空荡荡的水壶,而後将怀里的嘬嘬再度抛还给他。
萧望川架起它的前肢,果然在嘬嘬的颈下发现了那颗妖丹。
倒还回来了。他想着。
“他来路不明,又有如此本事,这麽轻易就把他放走了,万一他居心叵测又该如何?”轻咳两声,萧望川嘴硬道。
“无须忧心,我已在顾公子身上留有追踪符,但他毕竟对我等有恩,为我之恩公,不可不敬。”
“知道。”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厚非,毕竟腿长在人家身上,跑去哪又不由他说了算。
但这莫名被抛弃的感觉是从哪来的啊喂!
“对了。”萧望川放下心中别样的情感,问说:“阿青,那日结束过後你有再见到裘将军吗?我曾允诺玉儿会将她的父亲带回,但。。。。。。但我昏过去了,也不知裘将军如何了。玉儿尚且年幼,若是失了父亲,孤身一人在这燕城中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沈容青停下脚步,宽声安慰道:“你且安心,裘将军只受了些许轻伤,并无大碍。此次他带军抗敌有功,兴许还能再加官进爵,只是经此一役,燕城损失惨重,裘将军怕是要留在那再忙上一阵子了。”
“那便好。”萧望川长吁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总归是落了地。
该说是运气差还是运气好呢?自他初次下山起,真可谓走到哪死到哪,他真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自带了啥厄运debuff,就这一会功夫,接连扯出好几桩大事出来。
好在终归是有一事还能算得了圆满。
可欣喜还未持续多久,他便又是一副蔫蔫的做派。
“阿青,你说,当年金陵事变的实情当真如幻境中所看到的那样吗?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师尊又是否知情呢?”
沈容青听闻先是一顿,再定定地看着他,思虑良久後才开口。
“我。。。我不知。那日所见之情,着实震惊,诚言,哪怕及至今时,我也仍是满心困茫。我不知前辈们是否知晓,但如此行径非我所寻之道,修真式大,人言式微,不失本心便好。”
不失本心吗?萧望川一言不发,只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体力的灵力流淌,心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罪恶。
正如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默不作声地享受着施暴者所带来的红利,这于本质上不也是一种加害吗?
每一寸,每一缕灵力,究其本质,都来源于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阿青。”萧望川喉间发紧,又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半晌,他又大着胆子假设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如果没有修士会怎样?”
“怎麽忽而这麽想?若是没有修士,怨气堆累难除,那便是遍地生魔了。”沈容青狐疑地看向他。
“不不不,我是说,假设这世上既无仙,又无魔,只馀百姓代代相衍,世世不息。”
沈容青就着他的话试着想了想,但果然还是很难想出这般情形。
“生命更叠,万物往复。若无仙魔,天下之气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