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既无仙魔,又无灵脉,百姓死後尚能轮回转世的世界,当真是存在吗?”
“这是自然!”萧望川神色激动。沈容青所酿的梨花白入口清甜,乍一口饮下还当是坊间新出的饮品,实则却是酒劲十足。这会酒气返了上来,不知不觉中萧望川又卸下了那些个僞装,口如悬河,滔滔不绝地和沈容青讲着他在现世所见的一切。从山顶猿人讲到土地富农,从宫廷王爵论到资本经济,最後又是原子弹啊,飞机火车高铁那一类的,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
沈容青也是吃醉了酒,不过比那醉鬼明显好上不少,甭管听没听懂,凡是萧望川讲的他一概是照单全收,只是这看似玩笑话的只言片语竟当真是在他的面前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身处其中,他只觉得有万般美好,却又诸多遗憾。
“真好啊,你说的真好。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个世界。”他感叹道。
彼时醉得不清的萧望川自然是回不了他的话,可说多了便难免觉得口干。他伸手去够那滚落一边的酒坛子,举起候了好一会也不见反应,这才发现是里头的酒早已见了底,于是再又吵着闹着说自己还要喝下去。
沈容青坳不过他,只好假借去帮他拿酒的名义才成功脱了身。
临走前,萧望川忽而发现他的腰间有光闪烁,便是抢着也要拿来看看,抓到手後才发现原是一柄短匕首。模样倒是精巧,触手便觉寒气逼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件上好的灵器。
“这是彦宁送我的,你若说喜欢我定也是不肯给你的。”
只听萧望川敷衍着嗯了两声,而後却变本加厉地把匕首拢于怀中捂得更紧了。
沈容青扶住额头,颇觉无奈地看着地上这撒泼打滚的泼皮无赖,最後还是只能妥协着决定先将匕首放在他那一段时间,等来日有机会再来要就是了。
这般想着,他走出了莫问轩外,走前还不忘把殿门阖上。护山结界破後青云门便不复此前那般四季如春了,高阶修士对此兴许无感,可旁馀的便就不一定了,若非今日来此见了一面萧望川,饶是沈容青自己都快忘了,竟是这麽快便要入冬了。
“既然如此挂念,顾公子何不自己进去看看呢?”
山内别样的花草早就谢了,可唯有莫问轩外的这一片桃花林依是开得鼎盛。花开花落,永不止息,顾渊便就静默地站在林中,也不知呆了多久,上身已然覆了厚厚的一层桃花。
正是昨日,顾渊忽的来寻他,问他要了两坛酒。
“你要酒做甚?”沈容青并不清楚,可仍是依言从院中树下挖出了两坛酒,摆到他的面前。
撕开酒封,那人只往其中一坛内撒了把不知名的药粉,後而又把坛子给细细封上,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容青。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太初峰的方向。
沈容青一下会意,“你是要我拿去和乐安一道吃,对吗?可你适才加进去的又是什麽?”
顾渊看着那坛酒,良久,他才解释道。
“让他,一夜安眠。”
。。。。。。
无须回复,沈容青便识趣地径自走回了栖梧峰,徒留顾渊一人立于原地等待。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他才好似终于下定某种决心,推门走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萧望川不似先前那般发疯耍赖,只是呆坐在地,神色空空,仿佛三魂七魄尽散。
顾渊走上前去,这才发觉他的眼下有两道浅淡的泪痕。
抚着前者的脸,他用拇指拭去那人眼角泪痕,只这麽静静的看着他,好像捧在手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玻璃瓷器。
半晌,他说。
“晚安。”
可正是这一声反倒唤“回”了眼前人的心智。
萧望川着急慌忙地拽住他的袍角,哑声说道:“求求您,不要走,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顾渊蹲下身,任由他拽扯,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好,不走。”
那人愣了愣,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大着胆子再又摸了上去,直至摸着了他略带微凉的脸庞,才痴痴笑道。
“真好,您又来我的梦了。”
“又?”
“是啊,您总进到我的梦里。”
萧望川再摸了摸,“这是我第一次碰到您,以前不等碰到您,您就走了。”
“真好,您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抚着顾渊的脸,双眸空洞失神,好似深陷梦魇,口中只颠来倒去地一直这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