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一)
城墙之上,烈风鼓袖,长气化虹。有战歌声起,亦有连天烽火。
其下,是为尸横遍野,卧听冷风。残兵败将裹尸马革,肝肠寸断血染山河。
万晏宁高居于上,傲视群雄。
一刀当先,她冲身直下,锋刃直取群魔之尊首级。
听得一清亮的“铿”声,却是魔尊单手将刀锋握下。只见他五指深扣入刀身,眼底笑意一闪而逝,旋即便是以後撤半步借力,顺势将那来人当场甩飞出去。
万晏宁眼疾手快,将腕心一翻,先行一步松开刀柄,高擡而起的右腿当即落下一道力量不容小觑的下劈。
魔尊擡手阻挡,拦下攻势,可此举却是正中前人下怀。
万晏宁于半空回身,左脚脚尖蓄力一踢,目的反是那长刀破军,刀走偏锋,却不偏不倚正将魔尊之心肺捅了个对穿。
後者生吃一击,面上还只未变分毫,弯身制住万晏宁之脚踝,径直将她全身往地上一摔。摔下,抡起,而後再又摔下,如是重复三回,直至那人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他才颇满意地松了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其高举起来。
“万堂主,有勇之人固然可敬,但自不量力的孤勇,是为愚蠢。”魔尊神色恹恹,他想在此人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恐,可将她眼底之景翻遍,到底也只能看出有单冲他一人而来的鄙夷。
因为缺氧,万晏宁下意识地抓挠起魔尊的手,看着那张半熟悉半陌生的脸庞,于此时刻,她却是狂笑起来。
“你笑什麽?”将头一歪,魔尊饶有兴趣地问道,手下的力道仍是分毫未减。
“我想…你这龟孙是长得有多不能见人…才会想着偷了别人的皮子。到底是相由心生,连这皮子,都给你折腾得看起来好笑。”
“你可真是惯会寻死。”魔尊双眼眯起,听闻此言也不恼,只进一步收紧双手,注视着前人逐渐转为紫红的脸色以及那抽搐的手脚,心下却难生出一线快意。
万晏宁强忍痛意,便是临死也要再恶心这人一把,于是借此时机啐了他一脸的唾沫。
“千…丝…千丝断红…”此四字自她的齿中艰难蹦出。话音刚落,魔尊便觉臂间一痛,卸力一看才知是自己的小臂已为极细的血线给活扎成了半个筛子。
劫後馀生的万晏宁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朝身後一伸,她再又摸到了自己的佩刀,这会的她不再选择紧握刀柄,而是借刀锋之利将两掌掌心各自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汩汩而涌的热血为她催动成万千削铁如泥的丝线。
魔尊以指尖作剑,擡手攻去,被前人灵巧地侧身躲过。线端绕双手数圈,猛一拉扯,那攀上他臂膀的绵软丝线便是于瞬息间变作刚硬的针刺刺入他之血肉。
万晏宁趁隙抓住他的手肘,紧接着再直接接上一下过肩摔,不待那地上之人起身,又即刻跨坐于他的腰腹上,命那丝线圈绕住魔尊的脖颈,再于瞬间绞紧。
血雾炸开,不过几息功夫,原属“沈容青”的那颗头颅便是咕噜地滚落,翻白的眼眸正对着那骑坐于它尸首之上气喘吁吁的人。
可万彦宁却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万堂主当真是绝情啊。”
一双苍白的手拾起了地上的头颅,万晏宁擡眼看去,却见是一具与她身下如出一辙的无头男尸。
“过去这麽久,‘他’倒是一刻不息地记挂着你。”“死而复生”的魔尊将头颅放于断面之上,左右扭了扭,竟就是这般轻易地接了回去。而万晏宁所压的那具尸体则是在此之後当即溶成为了血水一滩。
魔尊指了指自己的心,剥落的脸皮顺着他脸上黏腻的血水滑下,露出了其後令人作呕的骨肉。他的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就这样还要佯装亲热地笑着问说。
“不如你去陪他可好?”
说罢,便见有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万晏宁全身。
扭曲的空间终是赶在魔尊掌风落下之前赶到。
萧望川拉住万晏宁衣裳後领,将她往远处一抛,而浮漓则是唤出长弓,以弓身作盾拦下了魔尊的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是叫魔尊有些猝不及防,只不等他出声,便感知到有一熟悉的威压自後方传来。
果不其然,那熟悉的光剑不带一丝犹豫地将他拦腰斩断。
“东皇钟,来!”
听得浮漓低呵一声,一座精妙的小钟便当场显现于衆人眼前,旋即从巴掌大的一点瞬间膨胀为原身的数百倍之大,将那尚在动弹的两截身子全然笼罩其下。
“这样可以了吗?”见状,萧望川不禁心中一喜,问道。
却见浮漓面色凝重,没有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