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微微地一顿,补充道,“你太高傲了,以至于从未将我等放入眼中。”
“你说赌约失效了,可并没有,因为我从最开始与你赌的本就不是重活一世的我能否拯救修真界,而是。。。。。。作为丑角的我为你呈上的这出戏剧能否叫你满意,你输了。”
“现在,言出法随的万世之主,向我兑现你曾许下的承诺吧。”
祂诡异地默了一瞬,随後虚空中由四面八方传来了褒赏的掌声。
“好,好,好,顾渊啊顾渊,我真是小瞧了你。斧砍刀削折不去你的一身傲骨,烈火三千焚不尽你的赤子之心,你竟是胆大包天,剑走偏锋至此。”因为修真界的权能正在被转移到前人的身上,祂的声音变得越发渺远,到最後几乎都快要消失不见。
但值此时,祂却忽又话音一转,“万年来因果线将你困于此地不假,但同时它又吊着你的命。那位小家夥替你斩断了前世的罪业,可作为代价,你也不能再回到人间了。”
“我本无此愿。”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祂没能听完顾渊的後语便彻底失去了观测修真界的权能。
诚如祂在最开始的判言,担负未亡人这一身份的顾渊必须死。
他本就是抱着死意来的。
天梯不单单只是作为一座连通修真界与九重天之间的桥梁这麽简单,它原是神明为维持修真界永恒运转而订立的不变法则,是为世界之基底。失去天梯的修真界终将会因秩序的坍塌而走向崩溃。
顾渊此人,在他还可被称之为作萧望川的前世,正是因为在不知此内情的前景下破釜沉舟地将天梯毁去,这才阴差阳错地酿成了大过——救世不成反亲手葬送了整个修真界。但同时也是此举,意外打破了祂对于修士的有意限制,叫他得以脚踩法则之上,另辟蹊径地练就了如今的一副半仙之躯。
天梯不可毁,但,天梯又不可不毁。旧景重现,藏在崩落天梯背後的是世界本源的空白,而在定立赌约之前,顾渊便已想好该如何应对。
他要成为世界新的法则,以自己的半仙之体为代价,抗负起世界在新规之下的运转。
他即世界,世界即他。既如此,□□能否回到人世对他而言早已没有任何必要。
“望川。”
身後传来一道有些许熟悉的声音。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再这麽叫过他了。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切割,不敢也不能再提起的名字。
多久没有被人当作一个称呼的象征符与他划上等号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见到了一个既在意料之内同时又在意料之外的人。
是万彦宁。
又或者,该称此时的她为天道了。
“你。。。。。。”
“我是她,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前世的她,从始至终,不曾改变。”
本能告诉她,人在这种情形下应当是要笑的,但当她并不自如地扯了扯脸颊两块的肌肉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忘了该如何去笑了。
“罢了。”她放弃再去费心琢磨这个动作,选择先解释道。
“在那场劫难中,我意外活了下来,并与祂做了一个交易。祂确实将世界重塑了,可天梯本就是位于世界之上的存在,所以被重塑的从来都只有修真界,而并不包括那座被你毁去的天梯,和天梯所代表的法则秩序。”
“所以你就去当了新的天梯?为什麽?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麽?”顾渊颤声,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将于此世界永远泯灭自己的存在,但作为交换,祂赐予了我重临修真界的机会。我的记忆与修为被抹去,得到了一具可以在人间自如活动的身躯,也即今世你们所见的那个万彦宁。如今祂已离去,而我也将如我所愿,为修真界谱写新规。”
“这些,不该由你来背负。。。。。。”闻言,顾渊别过头去,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那你又为何要做出这个选择呢?”万彦宁反问道。
前人一顿,旋即无奈自嘲,“大概。。。大概因为萧望川他就是个傻子。”
“虽然如今的我也难以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何要定下这笔交易,但从记忆看来,她兴许也只是,想和你们一同生活在你曾向她提到过的那个世界。”言毕,祂不解地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傻子。”
“你不该在此,回去吧,望川。”看向顾渊的眼睛,祂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果线已断,我与尘世已无瓜葛,回不去了。”
“剑气斩断的是你前世的罪孽,但你还有一笔债务未尽,在此之前,九重天不是你该长存之地。”祂朝顾渊的心口仰首一指,说了这麽一句。
顺着祂的目光看去,顾渊这才发现原有一根醒目的红线正穿过了他的心脏,宛若宣誓主权般向後伸展绵延。
好像有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于此刻“啪”的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