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好不容易站起来,慌乱中拉住姜姒的手,拼命要往许之洐那边挤。
可是姜姒松开了她的手。
流民涌动,一旦放开手,即刻便被人挤开了出去。
“姜姒!”白芙惊愕地回头看着她,见她一脸平和,笑着似是在说什麽,可恨流民的叫喊声太大,白芙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但见姜姒清瘦的身子被流民卷去,离她越来越远。
“阿姒!”白芙想要去追她,但流民已是重重阻挡。
一夕千念间,白芙突然像断了弦的琴,声音就这样顿住了。
她是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她是去意已决。
白芙捡起斗笠蓑衣,奋力朝她扔去。
阿姒呀。
那便祝你,灼灼璞玉,静世芳华。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
许之洐的心从来没有这麽空过。
当伯嬴与郡兵好不容易清退了流民,他疾急冲过来,看着残破的马车和孤身一人的白芙,他的心在一瞬间跌到谷底。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四肢百骸化开,仿佛翻腾起滔天骇浪般,又恍若有无数根绳索紧紧勒住了喉咙,越是挣扎,越是窒息。
他从没想过姜姒竟然会从他身边消失,不过是数米远的距离,以往伸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叫她主动来,哪怕她原守在许鹤仪的身边,她也会乖乖过来。她惯是乖顺的,像他养的一只小雀一般,在他搭好的笼子里面,听话丶认命。他的笼子建在她的心里,不管笼子放在什麽地方,也不管她人在哪里,只要他在,他便是她的主人。
姜姒第一次属于他的时候,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被人碰过的。
她由自己亲手调教,万般皆合自己的心意。
即便因为许平雁的事,他冷落她丶惩戒她,叫她在车外淋雨,也不过是因为她太恼人。什麽样的人才会自甘堕落,受着旁人说自己下贱。
只有他可以斥责她丶讥讽她丶戏弄她,决不允许旁人说一句,更不允许她自己这般作践自己。
若她只像从前一般跪下认个错,他便不会再与她计较,可她偏偏不肯。她宁愿发着高热在车外淋雨,也不肯向他低头服软。
这个令他欲罢不能的小女人,居然敢消失。早知如此,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马车里,叫她寸步都不得离开。
他霍然想起方才她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冲他笑,淡粉色的唇瓣微微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凉。
她从未对他笑过。
原来那一笑,竟是道别。
电石火光间已是想了许多,这一刹那却如亘古一般绵长。他那一身云锻锦衣和缎靴溅满了泥水,胸腔里燃起的急火几乎将他焚烧殆尽。
姜姒,你怎麽敢?!
许之洐身体微颤,赤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暗藏着嗜血戾气。
“把这巴蜀之地翻个遍,也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