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心想,许之洐正是要去宣汉县督治水患。若是离宣汉县远,她倒不妨先跟着这些流民走。
那日许平雁送她去医馆,她便问起许平雁,“在这巴蜀之地,若要找一个人,可是很难?”
他说,“这天下之大,若有心躲藏,又岂是那麽容易就能寻到的?”
姜姒信许平雁,故而她的一颗心便笃定下来。
“这是谁?”忽然有流民指着姜姒问。
“面生,未见过!”有人左右打量了一会儿道。
“小心,若是那帮人,可就糟了!”立马有流民拾起棍棒起了身,朝姜姒走来。
姜姒虽不知他们说的“那帮人”是谁,但忙不叠擡起头解释道,“各位大哥,我是外村的,一时与家人走散了,才跟着各位大哥到这里歇脚。”
持棍那人便又问,“你可有其他同伴?”
姜姒心念一转,道,“只有几个同伴,白日里走散了。”
既不是孤身一身,又暂是孤身一人。
那人环视一圈衆人,似在征求衆人的意思。
有个领头的倒是说,“看着不像,便先留在这儿,都是逃难出来的,不差这一口饭。”
姜姒便谢了那领头的。
衆人堪堪填了肚子,虽不能吃饱,但既然流落在外,就不必要求太高。好歹饿不死,那就先活下去,再图别的。
待月上中天,庙里的火焰小了下来,外遭的雨势也渐渐小了。衆人赶了一天路,累极了大多睡了过去,姜姒靠着墙,迷迷瞪瞪地也要昏睡过去。
这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乍然醒过来,手便要探去摸匕首。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那持棍的,此时正在她旁边坐下,问,“哎,你家是哪儿的?”
她想想近日听来的几个地名,随口胡诌道,“家是宕水镇的。”
那持棍的便咧着嘴笑起来,又探过头来道,“巧了!我家也是宕水镇的!”
姜姒心里一跳,生怕他再继续往下问去。
持棍的也不负所望,果然问起,“幺妹儿,你家是宕水镇哪儿的?”
姜姒哪里知道宕水镇有什麽地方,只是装作打了个哈欠睁不开眼了,应付道,“大哥,我好累,明日一早再叙吧。”
那持棍的却兴致大好,又推她,“不累不累,快说说。”
姜姒无语,只得说道,“北边的。”
持棍的轻轻“嗬”了一声,“幺妹儿,你运气可真好,宕水镇北边受灾最重,活出来的没几个村子,有的全村都淹死了。我是运气好,死活跑出来了。”
“你呢?哪个村的?”他又推她。
姜姒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麽就遇上个这麽爱刨根问底的。她笑笑,脸上脏兮兮的泥巴显得很丑,“如今村子都没了,就不提伤心事了。”
“没了也不能忘本呀!我们螺子村的精神就靠我来传承了!”持棍的突然顿住了,稍後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你这口音不像宕水镇的。”
姜姒压低了斗笠,蓑衣下暗中握住了七星匕首。“我自小在外地姑母家长大,这两年才回来。”
持棍的又道,“你到底是哪个村子的?姓甚名甚?家里还有什麽人?若说不出,你就是白蛇教安插进来的!”
这时旁边有人闻声醒了过来,听了持棍的说的话,立时警惕起来,推了推身旁的人。
便有三四双眼睛紧紧盯着姜姒。
姜姒稳了稳心神,道,“家里人都在水患里亡故了,不敢再提家人名讳。”
那持棍的不信她的话,喝了一声抡起棍子便向她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