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方月馀,一个不过才三个月,将将成形。
一股难言的酸楚从他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心里郁结难纾,一时急火攻心,咳出血来。
终究是他错了。
许之洐忍不住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阿姒。。。。。。”
姜姒强笑道,“我一早便知道,你从不是守信的人。”
他再没有说话,与她一处在这矮榻上静静坐着,听得雨打窗棱,声声切切,似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到他心上,扎得他千疮百孔。
又是过了许久,姜姒喃喃道,“我好累,求殿下放我走吧。”
“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长安,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她的面色还白着,眼中空淡淡的没什麽神采,但在提到长安的时候,才倏然亮了一下。
那里有她的大公子呀。
许之洐又是许久不言,双瞳漆黑如茫茫夜色,摩挲着她的发髻,“待你好些,我带你回去。”
“我要一个人回去。”
“阿姒,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已是心碎神伤,“殿下不再是我的主人,与我也无半分关系。”
“求殿下成全。”
长久的沉默令她心里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许之洐心头一痛,兀然拢紧她,落下泪来。她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可她说的又有什麽错,他不再是她的主人,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没有了,他们似乎如这天地间的匆匆过客一般,从未有什麽关联。
他神色破离,最终微微笑着,道了一声,“好。”
便放她走吧。
愿你岁月无波澜,敬我馀生不悲欢。
*
马车辘轳北上,碾去了前尘往事,把巴郡的绮罗山岳丶延绵雪山与流民水患全都远远抛开。他终是依了姜姒,同行的只有白芙和车夫。
白芙在车里铺了厚厚的锦褥,因而姜姒躺在马车里,也并不觉得颠簸。
她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只是再没梦见过那个小孩儿。醒来时,也并不怎麽说话。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没想到竟是用这个孩子换回了自由之身,心中酸涩郁结,最终也不过是付之一叹。
白芙自是尽心尽力地照看,怕她闷坏了,往往想引她多说几句,她也蔫蔫的没什麽精神。
姜姒急于回长安,白芙却怕路途太累,她们走走停停,每每到了客栈逗留数日,熬药休整,因而这一路便走了许久。
见她脸色一直不太好,白芙便劝,“你是小産,原本该养好了身子再走的,我知道你想赶快回东宫,只是也急不得。你的身子如今状况很差,若养不好,只怕落下病根,以後再难生养。”
姜姒郁郁不语,只是一个人发着怔,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终归也是殿下的孩子,他原本也并不知道,”白芙说着便叹气,“我知道你不想提起殿下,只是你心里的结打不开,对身子终归不好。”
“殿下心里是有你的,”白芙苦笑着继续说,“我跟在他身边也有数年了,他从没为一个女子用心至此。”
“阿姒,”白芙握住她冰凉的手,“你要好好的。”
姜姒久久无语,窗外的热风吹得她困顿。半晌才道,“姐姐,他说我不再是他的奴,可是真的?”
白芙顿了一下,笑着点头,“你是姜姒,是你自己。”
姜姒笑起来,终究是长夜将尽,来日可期。
马车轱辘轱辘往前驶去,渐渐看见逶迤苍黛的骊山墓与长安城巍峨的未央宫。
那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地方,有姜姒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