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闻言垂下帘子,“他到底是什麽样的人?”
白芙想了一会儿,自顾自笑了起来,“我眼里的他,与你眼里的他,定是不一样的。”
白芙说着话,也掀起帘子向外看去。“但时间久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管怎样,许之洐待姜姒确实好了起来。
知她畏寒,便从当地官吏家中带回了小手炉给她。只需在手炉中添上银丝炭,便能暖上大半天。怕她带伤赶路对身子不好,叫人给马车垫了厚厚的几层锦衾棉被,又叫长雍随时熬好汤药侍奉左右。
这些白芙都没有,但她也不曾多说什麽。只是极偶尔夜里醒来,会发现白芙不在身边,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路往西北去,尚还算顺利。入境甘州前,不曾遇见白蛇教,只能偶尔在路上见到几个行踪诡异的人。
待到了甘州地界,已是农历八月十五了。往年每至仲秋,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赏月,弦重鼎沸,深夜犹有笙芋之声,宛如云外。间里儿童,连宵婚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出自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若在宫中,则“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出自《礼记》)。想必今日夜里天子祭月,长安城亦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入夜前,大军选了一处背山有水的地方扎营,挖壕沟立寨墙,东南西北共设四个寨门,又设了几座望楼侦察敌情。许鹤仪的中军大帐亮的通明,帐前帅旗在大西北的夜风里猎猎作响。
与几位将军议完了事,已经不早了。这甘州入了秋,十分干燥寒冷,月色倒是比长安更明亮一些。
许之洐踱步到了姜姒与白芙的营帐前,撩开帐门,见姜姒已经卧在榻上休息了,她的身上都是伤,又跟着大军连行十馀日,定是疲累了。白芙穿着里袍,正打算吹熄了烛火。见许之洐正立在帐口处吹风,赶紧将他拉进帐中,“殿下可有什麽事?”
许之洐一手背在身後,望着榻上的姜姒道,“无事。”
白芙神色一黯,只道,“她身上重伤未愈,殿下轻一点。”披上外袍便退了出去。
许之洐踱步到了姜姒身前,见她将自己牢牢罩在被中,似是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声轻微不闻,乖顺得像一只小兽。
他便坐在榻旁轻抚她的乌发,想到,如今她才十六岁呢。
她一惊,兀自醒了过来,圈紧棉被坐了起来,问道,“殿下怎麽来了。”
“今天是中秋。”
姜姒浅浅笑道,“是。”
许之洐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来,“看看这是什麽?”
姜姒从厚厚的棉被中伸出一只藕段似的手臂,就着许之洐的掌心打开,“月饼!”
她心里欢喜起来,没想到行军途中竟然能吃到月饼。这月饼团团圆圆的,绘着略显粗糙的月宫蟾兔,虽不似宫中那麽精巧,但竟也有十分的野趣。
他眼里含着笑意,将那月饼一分为二,露出内里丰富的馅料,看着有枣子丶松仁丶芝麻丶胡桃,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果馅,大概是当地特有的果子做成的馅儿。
“我叫伯嬴去附近的镇子上买的。”
“那伯将军定要走出很远。”
“骑马不过五十多里路。”
“尝尝看。”
姜姒看着许之洐,那好看的眸子里似有星子在闪,十分灵动。她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这月饼皮酥而薄,食之不觉甚甜,而香松柔腻。尤其在接连吃了十馀日的栗面腊肉之後,食之格外美味。
“去看看月亮吧。”他温声道。
姜姒拢紧了棉被,如今她十分畏寒。
许之洐便将她连同棉被一起拦腰抱起。
姜姒的脸红红的,“殿下,我。。。。。。我很重吧!”
“比纱还轻。”
月色皎皎,在乾朝大西北的高空静静悬着。
“待班师回朝,你。。。。。。”
姜姒擡头盈盈望着他,他笑了一下偏又不再说下去了。他待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些喜欢,姜姒自棉被中伸出一双素手来,试探着去攀上他的脖颈。
他身量很高,立着的时候,她完全够不着他的肩膀。
但现在他将她牢牢抱住,她轻易地便能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可是她犹犹豫豫的,终究是不敢。
许之洐心里某处被狠狠触动了一下,随即便俯身朝她的额头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