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第七十八章请殿下拿这婢子犒军
彼时许之洐已端坐中军大帐,静默不语。
他身上未着铠甲,只是一身暗红长袍略有凌乱,半窄的袖口垂下腰间。他的簪子束着散乱的发,脸上沾着血迹和焦尘。在微暗的烛光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此次夜半遇袭,损兵折将,就连大营都被人烧了不少,他必定是愤然不已的,只是又隐隐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位大将军正黑着脸胯刀立在一侧,这夜又是戎马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白芙竟也跪坐在许之洐身旁,那方才披着狐白裘奔出营门的人又是谁?方才夜色虽暗,但火光通天,看着分明是白芙的样子。此刻她面色平静,垂着眸子没有看过来,额上甚至还热出一层细微的薄汗。看来,她到中军大帐已是许久了。
伯嬴将姜姒按至地上跪下,冷冰冰道,“难怪屡屡被袭,想不到细作竟一直在殿下身边。”
伯嬴果然拿她当做了白蛇教安插在三军中的奸细。
姜姒愕然,“殿下,阿姒怎会做细作?”
三大将军雷霆大怒,虎贲将军已怫然拔刀,“殿下,我军自入境甘州,尚未建功,已屡屡被袭,损兵折将,实乃是末将平生奇耻大辱,必要军法处置!”
征西将军亦是怒目如电,恨声道,“殿下,既然伯将军已将奸细捉拿归案,不杀不足以泄我等心头之恨!”
案後的人蹙额久久不说话,看起来隐忍自持。半晌,抖开了手中的竹简。“阿姒,是你吗?”
先前便有人称见燕王殿下身旁的婢子与行踪诡异之人秘密接触,疑似暗通款曲,只不过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好下什麽定论。
许之洐身边有两位婢子,一人身子单薄,但每日必要披着狐白裘。一人身子稍显丰月臾,却从不披裹斗篷。今夜原本计划戌时突袭昭武城,亥时一刻三军尚未啓程,三军大营便被偷袭。有人上报见那披狐白裘的人曾偷偷溜出大营,又有人在那白蛇叛军身上截获一段竹简,上面写着今夜乾朝大军的作战计划,因而便指认姜姒。
许之洐原不信姜姒会做奸细,只是如今证据确凿。那日在宕水镇城门,他亦是见过姜姒与白蛇教的人混在一起。他遇刺後,白蛇教的人还将姜姒拉上了马车,看样子颇有交情。
朝廷军务,岂能儿戏。
他冷肃的眸子从她身上掠过时,眉眼之间一片冰凉。
“不是!”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殿下,阿姒绝不是细作!”
他已将手中的竹简冲她砸来,“那这又是什麽!”
姜姒被打中了额头,她疼得低呼一声,赶紧去捡起地上的竹简。
那竹简长短不一,字迹顔色也深浅不同。原本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普通竹片,显然是被人订到了一起,刻意穿成了竹简的样子。再去看那竹简上写的字,才真真儿地叫她触目惊心。
大约有四五列字。
“八月十四,戌时。”
“八月二十日,丑时。”
“八月二十七日,子时。”
“九月十一日,戌时。”
每一次都是大军遇袭的时辰,但那字迹却是姜姒的无疑。
“这不是阿姒所写,殿下明察!”
伯嬴斥道,“每一次泄露的消息,身穿狐白裘的婢子,你的字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竟还敢狡辩吗?”
“今夜的计划,我只说与了你一人听。”许之洐阖上了眸子,无力地往榻上靠去。
他不信她。
姜姒垂下双目,难掩面上的哀伤。
中秋那夜在陇西大营,姜姒曾问起他,“殿下心里。。。。。。相信我吗?”
他说,“自然。”
她便又追问下去,“若有一天,我仍然遇到说不清楚的事,殿下会相信我吗?”
那时他温和地看着她,轻轻去摩挲她的脸,仍是准定地答,“信你。”
“哪怕证据确凿,殿下也信我吗?”
“信你。”
他说信她,他确定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