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嬴每每入了夜去长信殿回禀的时候,哭的心都有了,“殿下,奴看着表小姐有些不对劲。”
许之洐靠在榻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只是冷冷淡淡地扫过他,“如何不对劲?”
伯嬴试探着说道,“似是。。。。。似是颇为依赖裴小侯爷。。。。。。”
“你说该如何是好?”他慢悠悠问道,眯起的眸子里掠过危险的暗光,好似在征询伯嬴的意见。
“奴不知。”伯嬴低着头如实作答。他确实不知,他一向只会按吩咐办事。只有攻打长安那一次擅自做了主,还搞砸了。
“你不知。”许之洐低沉地笑起来,他慢慢直起身子,霎时间便将案上的角觞狠狠向伯嬴砸去,厉声道,“你不知,却敢背着本王把她逼得跳下点将台!”
伯嬴的额头被砸出洞来,汩汩往外流着血,他不敢出声,亦不敢去捂住伤口,只是脸色煞白着,伏地道,“奴有罪!奴当牛做马也必要赎了罪!”
又是静默了好一会儿,伯嬴只见他额际的血滴答滴答落到长信殿的地毯上,他刚想擡头去看许之洐的神色,却见那双绣着祥云的缎靴已经踱步过来,他赶紧垂下头。
那熟悉又幽冷的声音乍然在他头顶响起,沙哑骇人,令伯嬴头皮发麻,“当牛做马又怎麽够。”
她一向心性坚韧,若不是被逼到再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她一定不会跳下去。
她定然是绝望了。
她认定上点将台是自己的授意。
她定然是再不相信自己。
她如今被燕国的贵女讥讽是傻子丶瘸子,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不肯对他讲,却一定要去与裴成君讲。
她说她只信裴哥哥。
他擡起脚来踏在伯嬴脊背上碾踩,“若不是看你跟随多年,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当牛做马又怎麽够。
伯嬴跪伏地上任他撒气,但见他眸中的冷意已一点一点地消退下去,再开口时人似是已经疲惫至极,堪堪没了力气。
“你滚吧。”
比起伯嬴,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许之洐暗暗恼恨自己。他给了姜姒希望,说信她丶护她丶娶她,却一样都没有做到。他信她通敌,信她与许鹤仪私相授受,信她跟着许平雁逃离自己。
他偏偏只信了旁人,却不去信她。
他若不是一直不信她,她便不会信了伯嬴在点将台上的鬼话。
比起伯嬴,自己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叫他喘不过气来。过去姜姒太苦了,他希望她能馀生欢喜。可她若要馀生欢喜,就要每日都与裴成君在一起。她每日与裴成君在一起,那他便无法欢喜。
许之洐不知道以後该怎麽办。
推开殿门,月浅灯深,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是乞巧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