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番外五:帝後
十年很快,不过是乌飞兔走白驹过隙罢了。
建始十年,姜姒及笄,他用八擡鸾轿将她娶回了燕王府。十里红妆,千人仪仗,是他曾应下她的,他一刻也没有忘记。
她不记得从前,但她活得快意。望着他的时候,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全是晶莹的光。她依旧“洐哥哥”“洐哥哥”地叫,底下的人亦都恭敬称她“王後”。
那只叫吠吠的狗已经很老了,行走起来慢慢腾腾。她在院里晒太阳的时候,它便也窝在院里晒太阳。她在殿里写写画画的时候,它便就窝在她身旁睡觉。
他每每看到姜姒与吠吠,心里都很踏实。十二岁前遭遇的一切冷眼与不平,渐渐也都忘记了。这些年有姜姒与伯嬴陪他,他亦是快意地活着。
也不全然如此,若不是朝堂争斗依旧血风腥雨,那麽他便能真正快意地活着。
但权力争斗啊,真是杀机暗藏,生死无常。早在建始四年朝堂之上便分了两派,太子党与燕王党势均力敌,不分上下。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
建始十一年春,他二十有二。
他的父亲建始帝许世年病重,许鹤仪誓要称帝,夺权的手段愈发变本加厉,他也定要与东宫争到底。
东宫自有宾客谋士无数,而他呢,他内有姜姒,外有伯嬴,他自己便是乾朝最好的谋士。
少不得志,便阅史书兵法无数,後能运筹策帷帐之中,亦能决胜于千里之外。东宫那群酒囊饭袋,捆一起都比不过他一半脑袋。(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出自西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潜至燕王府的刺客日甚一日,无不昭示着许鹤仪的心急。
有一回从宫门出来,见一个姑娘跪在路边,头上插一根稻草,地上摊一块破布,上书“卖身葬父”四字。
瘦削的身子,简朴的衣袍,略显凌乱的发髻,哭得微红的眸子,楚楚可怜,皆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命她擡起头来,她乖顺地擡头,竟与姜姒有五分相似。
他在马上怔着,那姑娘却跪行几步到了他的脚下,开口时声音娇软可怜地似要化出水来,“大人,带奴回家罢!”
他问,“叫什麽名字?”
那姑娘眼泪涟涟,“奴叫姜芙。”
他似笑非笑,“姓姜啊。”
随後朝一旁的人吩咐了一声“赏些银钱罢”,便趋马要走了。
那叫姜芙的姑娘却紧走几步抱住他的腿不放,“大人给了奴卖身的银钱,大人便是奴的主人,奴要跟着主人走,求主人收留!”
他垂眸望去,那姑娘实在可怜。一颦一蹙,皆动在他的心上。
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他笑道,“伯嬴,带回伯府做个侍妾吧?”
伯嬴凝着眉头,“殿下,末将不要。”
他又笑,“给你,你便留着。”
分明在对伯嬴说话,双眸却仔细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姜芙,那姑娘神情戚戚,只是回望着他低低抽泣。
当真我见犹怜。
伯嬴虽未再说什麽话,但那又黑又冷的脸上写的全是“不肯”二字。他打马前去,伯嬴紧跟上来,那叫姜芙的姑娘亦被随行的侍卫带着跟了上来。
他向伯嬴瞟了一眼,低声命道,“去查查她都去过什麽地方,见过什麽人,和东宫有什麽关系。”
伯嬴问他,“若与东宫有关,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他笑,若与东宫有关,还有什麽好说的,自然是,“那便杀之。”
伯嬴竟跟他讨价还价起来,“是,但若与东宫无关。。。。。。殿下不如赐给周叔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