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多,陆盈又走不了远路,桑景云花钱叫了一艘船。
在上海县城时,一直笑容满面的桑钱氏,在上船后,就收了笑容。
等船离开县城范围,来到上海南郊,她的脸上更是带上浓浓的哀伤。
桑学文自出门后一直很沉默,这会儿更是一言不发,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手上的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上的气氛,突然就凝重起来。
谭峥泓跟桑景云一起坐在船头。
四月的江南风光很好,身边还坐着自己喜欢的人,谭峥泓心情很好。
但桑家人都很沉默,他也就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时不时偷看桑景云。
一想到桑景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他就非常开心。
船先在孤儿院附近停下。
桑钱氏道:“我上去拿东西,然后我们去祭拜元善,之后再去祭拜陆家人。”
他们这次过来,除了要祭拜桑元善以外,还要祭拜陆盈的父母。
陆盈的弟弟陆政安十年前外出读书后,就音讯全无。
每年清明,都是陆盈带着桑学文和几个儿女,去陆家夫妇坟前祭拜。
陆盈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艘来自日本的客轮停靠在上海码头。
一个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拎着行李箱,带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和两个孩子从船上下来。
陆政安下船后,看着周围的景象感叹起来:“多年未回,上海已经大不相同。”
第122章陆政安
大概十五年前,陆政安的父亲突然生了病,拖了许久都治不好。
陆家是书香门第,但家财不丰,为了给陆父治病,家里的存款消耗一空。
因家中拮据,照顾陆父的工作都落在陆母头上,把陆母累得够呛。
陆父在床上躺了两年,最终还是没了命。
照顾了陆父两年,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陆母强撑着身体操办陆父的丧事,操办完就跟着病倒,没多久就去了。
陆家当时已经没什么钱,但在县城有一个宅子一个铺子,在乡下还有几十亩田地。
当时陆家家族里的长辈都劝陆政安在上海找个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但陆政安不同意。
陆政安有同学去日本留学了,他也想去留学。
因此,他变卖了家里的宅子铺子田地,拿着钱离开上海,前往日本。
去欧洲或者美国留学需要很多钱,因此在晚清时,很多人选择去日本留学。
一开始,去的大多是公费留学生,自费前往的很少,但在1901年,清政府大力提倡青年学生出国留学之后,有很多人自费去日本留学。
1903年,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还只有一千多人,到1905年时,已经暴涨到八千多人,甚至还有说法,说实际人数超过一万人。
陆政安就是在这个时期前往日本留学的。
当时,很多中国学生涌入日本,他们中还有一些人娶了日本妻子,陆政安就是其中之一。
毕业后,他本想回上海,但恰逢妻子有孕,不能远行,他也就留在了日本。
一直到最近,他接到自己在日本留学时的好友的信,邀请他回上海担任大学教授,他才带着妻儿回国。
十多年没回来,陆政安发现上海已经大变样,不免感慨万千。
因客轮到港的时间并不确定,因而没人来接,陆政安就叫了两辆黄包车,让车夫拉着他们,前往他朋友提前帮他找好的住处。
陆政安在上海,是有个姐姐的,但他与姐姐姐夫关系不是很好,就不想去叨扰。
当年,他父亲病重,他母亲实在无力照顾,就想让他姐姐回家帮忙照顾父亲一段时间,不想他姐断然拒绝。
后来他父亲去世,母亲病重,他姐倒是回家照顾了一段时间,但只在白天照顾,一到晚上,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姐夫,就会将他姐接走,而他姐从不留恋。
陆政安觉得自己的姐姐,有些不孝。
他对桑学文的意见,就更大了。
他不明白,他的父母为何要把姐姐嫁给桑学文这么一个纨绔,桑学文的行事作风,他是处处看不惯。
他觉得他姐那般不孝,多半是桑学文撺掇的。
黄包车车夫拉着陆政安,用带节奏的脚步在上海的街道上奔跑,飞快向前。
陆政安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注意到街边有人摆摊卖用线穿起的元宝之类,就开口询问车夫。
车夫当即道;“要过清明了,因而很多人折了元宝拿来卖。”
要过清明了?陆政安微微一愣,算了算时间,发现确实如此。
他去日本后,十多年没回国,自然也没有去看过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