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镜头有一个概念叫宽容度,就是胶片或者数码镜头能容纳的亮度范围。”
“一般而言,假如人眼能看到的范围是o到1oo,数码镜头顶多是3o到7o。”
他指了指现在正对着太阳的镜头:“直接面对太阳拍摄,亮度过7o,就会过曝。”
“如果亮度不足,画面就会黏连在一起形成黑块,这叫死黑。”
“这两种都是摄影的大忌,但是。。。”
曹宇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家都明了他的意思。
金狮奖导演、戛纳评审团大奖导演,全球周票房冠军导演能不懂过曝和死黑?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
懂行的陷入沉思,不懂行的不明觉厉。
路宽突然无声地笑起来,从刘伊妃的视角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
他拿右手从自己的额头往下抹了一把,整个人因为亢奋脸色都止不住地红润起来。
路宽转头看着赵飞:“赵老师,这段戏全部用过曝来拍,你调一下焦距和光轴,给我找一种略微有些毛刺的逆光感。”
赵飞、掌镜、曹宇,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
路宽突然开始循循善诱,却更像是对自己的自言自语。
“李明这一生从1919年到1989年,经历了多个时代。”
“从魔都租界的生活,到投入山城大山里的飞行员训练,到鬼子几乎占领全境。”
“还有后来的霉国生活,国内的建国和改开,直至最后在爱人怀里死亡。”
“他的这一生外表是逆生长,而心理是逐渐成熟,我要从镜头上给观众这样的观感!”
他亲自走到摄影机前声情并茂地对赵飞强调:
“少年时期,他充满对外界的好奇和认知,一直到认清世界的本质。”
“这一段我要带着毛刺感的逆光过曝,带着一种朦胧和渴求,是主角内心的真实写照。”
“青中年时期,他想要抗争国家衰亡的命运而不得,和自己的恋人也屡屡错过,愁苦彷徨。”
“这一段我要更加直接的逆光,背光处的死黑不用管,这是主角面临的困境。”
“老年时期,给相对正常的镜头光线,带着一丝岁月的质感,一直到主角彻底逆向生长变成一个婴孩,在恋人的怀中死去。”
路老板讲着讲着自己就闭上了眼,一直到描述完三段主角不同人生时期的镜头设计,才自信地看着赵飞。
“赵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赵飞抬眼看着逆光站着的青年导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路宽现在的镜头位置就是刚刚描述的过曝。
赵飞是国内的顶级摄影师之一,或许把之一去掉也没太大的问题。
他跟着那些年刚刚轫的第五代拍出了《盗马贼、《大红灯笼这样的经典,后期还有《太阳照常升起和《让子弹飞等作。
他也在好莱坞跟着影史必然能够留名的伍迪艾伦进修了两年。
此刻看着逆光的路宽,他心里倏然升起一丝希冀和期盼。
也许。。。
中国也要有自己的电影大师了。
张漫玉温婉地笑笑,他在路宽身上看到了一丝王佳卫的影子。
两人在电影里简直是一个情绪状态,都是那么地专注和渴求。
小刘怔怔地看着他状若疯魔地眉飞色舞,幻想着他描述的电影画面,想着那个唯美和极度浪漫、催泪的人物结局。
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晚上下了戏,路宽就迫不及待地拿着白天的片段反复观看,在分镜头上不断写写画画。
过曝和死黑是禁忌没错,但也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昆汀的《罪恶之城中常有来突出关键人物和物体轮廓的过曝,营造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神秘氛围。
比如在一些打斗场景中,白色的强光聚焦在主角挥出的拳头或者闪亮的刀刃上,让观众的注意力瞬间集中。
大卫芬奇的《七宗罪里,导演用过曝来强化犯罪现场的惨烈和紧张。
比如当受害者的尸体被现时,画面瞬间过曝、更加刺眼,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只不过上述案例只是在电影中的某处细节的着色。
路宽是把整部电影的人物心理、时代更替都和这种看似禁忌的镜头技法结合。
这在赵飞看来根本就是不逊于伍迪艾伦等大师的创意和想法!
就像昆汀在戛纳的《异域映上对朴赞郁所言,路宽作为导演最出色的特征就是他能够不断进步,推陈出新。
要知道电影语言展了一百多年,基本上已经被前人探索完了所有的技法和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