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看到许乐程,他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瞬,唤了声“程程”,又被倦意席卷而上,含糊地说“困”,把头靠向椅背,睫毛闪了闪,似乎想保持清醒,但暂时挣脱不了生理的疲惫。
不间断的事项,随时要处理决断的工作强度,临时决定回国,时差,和许常磊闹得精神不适的场面,换谁都会累。
更何况……
许乐程脑中瞬间想起了那四瓶不同品牌的褪黑素。
傅斯言又迷糊地看了看许乐程,张了张嘴想说什麽。许乐程轻声先开了口:“你睡会儿。”
“可是……”傅斯言还想强撑,即使声音已经低得若不是许乐程靠近过去就根本听不清了。
“乖。”许乐程擡手在傅斯言侧脸轻轻按了按,“没电了就充电,都是人,你可以累。”
傅斯言吁了口气,迷迷糊糊的握住许乐程放在自己侧脸的手,身子动了动,靠在了许乐程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随着车子的轻轻震动,傅斯言又更侧了身子,找到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额头贴着许乐程的侧颈,发出了轻微匀称的呼吸声,进入了深睡中。
连番奔波,傅斯言身上清冽的气息比平时淡了很多,但呼吸扑上许乐程侧颈,凝成一小片潮湿的痕迹,有些冷,继而被重新扑过来的呼吸贴上暖热,又再冷下去,如是循环,惹得许乐程不禁擡手,盖住了那片肌肤。
上次打球被挠了一道,留下痕迹时傅斯言给他上药的位置,好像也是这块。
傅斯言的呼吸气息扑上他盖住侧颈的手背,距离更近,也更湿热了。
思绪不受控地随着车子行驶的晃动和声响发散,许乐程想,换成别人,若是在这个角度这样看着傅斯言,说不定已经……
他的手轻轻滑过了傅斯言的下颚,指尖虚虚贴住喉结,感觉傅斯言一起一伏的呼吸。
傅斯言忽然猛地睁开眼,眨了眨,握住许乐程停在他喉结处的手。
许乐程只觉心脏随着傅斯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後比平时更快速地跳动起来。
但傅斯言没擡头,只更向许乐程的肩窝里靠,又呢喃一声“程程”,再度沉入了睡眠里。
深深吸了口气,许乐程移开视线垂了眸子,视线落在傅斯言的下颚线上。
那漂亮的线条他已经见过太多次,但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光是看着,就喉咙发紧。
若是真有条精致的眼镜链在其上晃动摇曳,一定能晃动很多人的心。
而自己。
他想起把眼镜给傅斯言戴上的不久前,傅斯言问他的那句,“你心动吗?”
平心而论,傅斯言绝对是一个理想对象。而且远远不止于“理想”。
要昧着良心说傅斯言对他毫无吸引力,那也太假了。
所以刚才傅斯言问他的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愣了一瞬。
还有些心悸冲上心头。
毕竟他的取向摆在这儿,而傅斯言又实在优越。他又不是石头,距离这麽近,傅斯言又这麽爱逗他,这种状况下引发一些悸动,也很正常。
也许换一种方式与傅斯言认识,自己可能也会像那些对傅斯言暗自仰慕的人一样,对傅斯言有些别样的感觉。
只是他们现在是以最直白丶彼此暴露着最不掩饰的目的丶以利益为最基础的契合点捆绑在一起的关系。
即使有了比旁人更深入的了解,有了以目的为导向而为之的种种亲密的暧昧举动,傅斯言对他也一定时刻都有着审视丶评判和戒备。
以深黑为底色的起点,怎麽看都是条不归路。
从傅斯言的手里轻轻把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出来,许乐程转过脸,挺直腰背,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合格的靠枕。
没有人对于傅斯言提前回国丶又召开临时会议有意外。
一小时後,丝毫看不出在车上时倦得人都昏沉的模样的傅斯言带着许乐程进了会议室。
林毅行也在,见到许乐程,他没出声,但轻轻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又笑着无声地向傅斯言做出了“太甜了”三个字的口型。
傅斯言看他一眼,淡然坐下了。
作为英国项目的特别助理,李晋恒熟悉了好些天岗位,已经变得对会议的事项驾轻就熟了。
他先宣布五分钟後会议开始,提示手机静音,又把傅斯言提前传给他丶他已经整理好的文件的电子版和纸质版分发给与会人员,再在会议三分钟前把准备好的咖啡端了进来。
原本每个位置上都放着没开盖的纯净水,但工作中没有咖啡显然是不合理的,李晋恒根据各人的提前要求,把对应的咖啡一一放在桌面上,最後的一杯,他放在了许乐程面前。
许乐程接过道了声谢,顺手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