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陆让简买了个关子,顿了一顿,“既然患者Omega已经剜除了腺体,为什麽还要维持患者原有的分化身份?”
“去做这一项手术的人本就屈指可数,都是到无可退让的地步的下下策,下不了手术台的占比极高。他们付出了这麽多代价,应该不是想要继续当Omega,对吧?我们过去的思维被这个社会扭曲的认知绑架了。”
桑也打着来探察情况的目的来,却听得入了迷,这时陆让简一番换位思考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丢进去一颗石子,荡起涟漪。
他仿佛不会泅水的溺水者,被冰冷刺骨的水流覆没了口腔,鼻子,还有眼睛,又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卷起腰,带出了水。
桑也不动声色地平缓了下心情。
陆让简仍在阐述。
实验员听得专注。
桑也的目光从陆让简身上,悄然移向几名特聘实验员。
“以幻肢疼痛加感知错位为案例,这一後遗症往往是富有神经纤维的腺体移除後神经系统缺位紊乱造成的。”
坐在最前面的实验员若有所思地点头,右手边另一位实验员微微皱眉,似乎在揣测陆让简下一步要提出的建议。
“针对这一情况,我目前的想法是干细胞疗法促进受损组织重生,再利用基因编辑对重生组织进行诱导分化。”
一位实验员露出了质疑的神色。这和他前面所说的不是矛盾了?
桑也看向另几位实验员,只见他们纷纷沉默着,没有打断陆让简,但神色并不轻松信任。
陆让简继续:“不是诱导分化出Omega腺体或者直接让他们变成Alpha,目标腺体是Beta。”
“Beta的腺体和Alpha,Omega,都不一样。神经纤维和分泌组织不必另两类人少,但最关键的信息素部位,却萎缩到不能发挥作用,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不会对相对性别産生依赖但身体各个系统又十分完善没有任何缺陷的腺体。”
最初那个皱眉的实验员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桑也的目光移向另外几位实验员,果然也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不同程度的惊讶和理解。
桑也大体上听明白了,但总归不是专业人士,无法判断这一想法可行性多大。
比其他,这些实验员整天泡在研究当中,紧跟世界各国前端研究,对这一思路自然有相应判断力。
所以桑也这次旁听的重点,不是听陆让简说了什麽,而是看,看这些实验员的反应如何。
目前看来,应当是值得一试。
“思路没问题,但诱导分化成Beta腺体,先不说只要Beta腺体难度有多大,光是诱导分化成腺体,就已经要求极高了,目前全世界也没有完全成功的实验记录。”
“全世界没有,但新桑可以有。”陆让简不卑不亢,“思路有了,还怕做不出成果来吗?”
话虽如此,刚听了一个颇为新颖的思路丶脸上有些笑容的实验员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如果能成功,新桑可以将这个项目前三年的收益全部作为分红分发给大家。”桑也适时地开口。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这话一说出口,实验员也不提难不难的事了。
新桑和相氏出钱让他们做实验,实验出成果了,前三年的收益全部归他们。
这换到哪家别的公司都不可能有的待遇。
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这群打了鸡血的实验员离场,陆让简走下来,感慨:
“还是因为你那次在医院跟我说,要是一开始就是Beta就好了,我才意识我的思维有多麽固化,完全成了社会驯化的産物。”
毕竟这麽多年的生活和实验,他从来没听到任何人表露出对Beta的羡慕。
在社会上,Beta可是最不受待见的性别。
“没有你那句话,就没有今天这场研讨。”
“我随口一说。”桑也不敢居功。
“你在医院不忙的话,也加进来研究吧?不会亏待你。”
“看时间吧,我挺感兴趣。”
二人并肩走到停车场。
“最近有犯病吗?”陆让简问候了一句。
桑也先是摇头,“没,这段时间天气干燥,没下雨,就没痛过。”
然而他说完,不见陆让简说话,自己又意识到或许陆让简说的犯病不是这回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道:“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心理医生,不太可信。”
陆让简登时皱眉,“真的假的,他都退步到这个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