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桐用力点了点头,稳住情绪,打开社交平台,一则关于湖春高中社团活动的报道跃入眼帘,文章下方附有一组活动现场的照片。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迅速点开其中一张,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光线略显昏暗,且照片是从远处拍摄的,但崔书惟的特征依然清晰可辨。
崔书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照片截取下来,保存在手机里。正要将这张截图发给警察时,手机屏幕上的光亮刹那间被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打断。
是玉嫂的电话。
“喂?”她轻声应答。
电话那头传来玉嫂带着喜意的声音:“小姐!少爷刚刚回家了。”
*
崔书桐不知道自己接到那通电话之後是怎麽回到车上的,她只记得自己匆匆向警察说了声“不好意思,不用了”,然後转身,擡脚,机械地走出了大厅。
这几天接连下雨,这会儿工夫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崔书桐直视远处,倚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她用力眨眨眼,试图看清雨幕中的景象,然而从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泪水让她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和崔书惟,他们一家人是从什麽时候起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岌岌可危,如走钢索。
姐弟俩差七岁,正所谓“长姐如母”,因为妈妈从来不管他们俩,爸爸公司忙,经常不在家,所以崔书惟可以说是崔书桐一手带大的。她对他悉心照顾,陪他玩闹,给他讲睡前故事,解答功课上的疑问,引导他明辨是非。周末和假期,她会策划好各种活动,带弟弟参观博物馆丶动物园……
一直到崔书惟的11岁,她躲在门後不小心听见爸妈激烈的争吵声,惊惧地捂住嘴巴,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关心爱护的弟弟,竟然和她不是同一个爸爸。
于是,她收拾行李毫不犹豫去首都上了大学,有时候一年回一趟家,有时候一年都不回家。也刻意不去关注家里人的消息,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家,躲得越远越好。
她当然知道孩子是无辜的,自己不应该把父母犯下的错让一个孩子来承担,但是她看见崔书惟的脸就会记起爸妈做的恶心事,让她忍不住想吐。所以她躲着他,无视他,甚至讨厌着他。
今天看到那张照片,不禁让她回忆起了很小的时候。她的弟弟崔书惟,是那种看见小朋友摔倒,就会“噔噔噔”跑过去,把那个小朋友使劲拉起还帮他拍拍屁股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身边聚集了很多小夥伴,很爱说话也很爱笑,但是不知不觉间,就在她刻意忽视的地方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那张照片里,明明是一群人的合影,但他却站在远远的边上,和衆人之间划上泾渭分明的界线。
*
镜头重新转向昨晚。
和崔书惟分开後,陈簇根据系统给出的路线回到家。
她打开客厅的大灯,扑到嫩黄色的懒人沙发上深陷不起,乳白色的窗帘被晚风吹起,带来一阵好闻的花香。
陈母在茶几上留下一张纸条,告诉她自己要去榕城出差一周。
陈簇将手压在後脑勺上,看着天花板。和崔书惟相处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看上去冷冰冰不容易接近的一个人,却意外简单,对她这个半路碰到的陌生人都能叽哩咕噜说一大堆,不设心防。
是该笑他傻呢,还是呆呢。
注视着她,总是异常明亮的眼睛。
两个人一起走路时,有意无意相触碰到的手臂。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记忆却鲜明到好像以後的每个下雨天都能想到他。
他说想带自己去他的秘密基地,是为什麽呢?
陈簇自认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她能感知到崔书惟好像在自己身上投射了一份强烈到莫名的感情,沉重,负担,让她兀得産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因为从无查起,所以不知所措。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如果我选择了接受。”一想到这,陈簇晃了晃头,不做他想。不管怎样,“拒绝”这个选项都是她当时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可是,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崔书惟。
一丶二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