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来的话,在那边。”护士小姐好心地为她指了个方向。
“好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陈簇一路小跑,经过一个个病床,心里充满了不安。在一处,她看见一个病床前围着医生和护士,借着缝隙伸头去看病人,可惜不是陈母。
大厅的电视机却播放着让她心惊肉跳的新闻:“据卫生部门报告,由于热带风暴带来的潮湿气候,导致疟蚊大量繁殖,进而引发了此次疫情。截至目前,已有数百人被确诊感染疟疾,其中不乏重症患者。”
记者的话语在她心里一字一句回荡,想到陈母大腿处被蚊虫叮咬的一片红,当时并不以为意,只简单涂抹了花露水作罢。之後的发热,肌肉酸痛乏力,也全不当一回事,都以为和往常一样,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多喝热水就过去了。
陈簇悔恨地蹲下身体,使劲捶打自己的头,目光从视频缓缓下移。这时,她突然看到了那张脸,向墙角的病床冲去。
陈母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面容苍白,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她颤巍巍地牵住她的手:“妈,我来了。”
一旁的医生检查完毕,对她说:“您母亲的确被疟蚊叮咬感染了疟疾,而且是较为严重的情况。我们已经开始给她使用抗疟药物,但需要持续的治疗和密切观察。由于病情较重,治疗费用也会比较高。”
陈簇点了点头,心里做出了准备:“医生,您说,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能救活我妈。”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还是让我跟家里的长辈谈一谈吧?”
“医生,我们家就我和我妈两个人。跟我说吧,我能承受得住,真的。”陈簇不知道陈父是个什麽人物,也许已经死了,也许还活着,只是陈贤贞从未提起过他,原身也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
“好吧。”
医生详细介绍了治疗方案,并给出了大致的费用估算。听到那些数字,陈簇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入目皆是白,墙壁的灰白,钨丝灯的惨白,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无力地垂下肩膀,擡手捂住脸。
二百人感染疟疾,为什麽偏偏陈母是其中之一?
少数重症患者,为什麽偏偏陈母是这少数之一?
手机里的提示音一声又一声往外冒,似是洪水猛兽般欺身将她淹没,那是李荷娜们在社交平台上的狂欢。
金迷纸醉丶穷奢极欲,美酒美人丶香车宝马…
陈簇觉得自己仿佛被砍掉了四肢,困在了这把椅子上。
呼出的气体和空气碰撞,变成水泥糊住她的口鼻。
她望着窗外亘古不变的蓝,快要入夜以前的时分,安静得像湖泉水,呢喃着的摇篮曲,迷茫又压抑。
这时,陈母终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陈簇连忙按下床边的呼叫按钮,凑到陈母身边问:“妈,你现在感觉怎麽样了?”
陈母艰难地撑起眼皮,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尽力在安抚她。
“没事的,我没事,不要担心。”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了陈母的病床前,开始为她进行检查。陈簇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她的心中充满担忧,但也有了希望。
检查完毕後,陈簇送他们到门外,小声问:“我妈的情况怎麽样了?”
“病人病情发展得很快,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危及生命。我们会尽全力救治,但治疗费用较高,需要尽快筹集。”
陈簇紧紧握住拳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治疗费用。”
她回到病房,坐在陈母床边,握住她的手。
陈母神情着急,但她带着氧气罩,陈簇听不太清她的声音,只好俯下身凑近了听。
“会…传染,离妈…远点。”
陈簇心里发酸,安慰道:“不会的,妈,不会人传人的,医生都说了。”
这种病是由蚊虫叮咬引起的,除了高温的天气,还有就是和她们居住的半地下室环境有关。
路面不平易积水,卫生脏乱,简直是滋生疟蚊的巨大温床。
她们当初不应该贪图便宜住在这种地方的。
陈簇撇过头,快速擡手擦了下眼睛,然後起身道。
“妈,你在医院好好养病,我去家里给你拿些换洗衣物。”
“好…存折在…”
出门的瞬间,陈簇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她忍不住地哽咽,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又透过门上的小窗子去回望陈母,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厉声喝止:不要哭,陈簇,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你。
*
到了晚上,夜风很凉。
陈簇开着电瓶车,街上的路灯在她身上投下晦暗昏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