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天明
究竟什麽才是爱呢?看着姜白屿的睡颜,陈榛想了许久。陈桴教他的爱是强占,是不准离开;而陈栩让他接受的教育里,爱是妥协,是低头,是两颗心一同跳动。
到底要什麽样的爱才能拥有姜白屿呢?
给出这道题的考官已经睡下,留下的那张纸上只有题目,没有给陈榛答题的空间。好坏。没有答题卡,好坏。
长出一口气後,陈榛起身,解开绳索。被捆住的皮肤已经充血红肿,陈榛轻轻抚摸过,累到熟睡的人轻微地动了两下。他立刻就将想再次触碰的手停在半空。
这个举动里,带着陈榛自己都从未察觉到的心疼与惶恐。
放过姜白屿。
陈榛做出了决定。于是捆住姜白屿的绳索兜兜转转捆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他的枷锁。
想清楚的人拿着绳索,放轻步子走了出去。家里没有药,他要去给姜白屿买些消肿的药。
已经不算家了,因为姜白屿不在了。陈榛不再想跟第二个人结婚,拥有家这个温港。
至于出卖婚姻来为仕途开路,陈榛没有想过。陈栩给了他很多底气,而且他没忘记自己父亲和叔叔那一招:一成年就带回个几岁大的孩子,说是自己乱搞搞出来的。
姜白屿醒来时,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绳索被陈榛取下来了。他不关心取下的绳索去了哪里,只为自己的成功欢欣。
卧室里弥漫着不算好闻的药味,姜白屿明白是陈榛给他上了药。因为手腕脚腕还有着冰凉的感觉。
“醒了吗?”
姜白屿这才发现站在房门处的陈榛,点了点头作回应。
“那起来吃饭吧。”陈榛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姜白屿下床,看见自己身上的睡裙,一了然,步伐轻盈地进了浴室。
洗漱好,他才拧开房门。陈榛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手机,桌上摆着几盘菜,但只有一个碗。
又是只给他做的。姜白屿想。他娴熟地端起碗,没有跟陈榛说一句话,他还不知道怎麽和一个囚禁了自己的金主沟通。
而陈榛熄灭了手机屏幕,他查了如何道歉,可那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清楚自己所做出的事并不是那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能弥补的,所以他只能多做些事,以此期望姜白屿能从中发现他的歉意。
幸运的是,姜白屿感受到了。
不再是不给穿衣服。仅此一件事,姜白屿就感受到了陈榛的歉意。
曾经被迫脱去衣服的人在今天发现自己穿着衣服时,突然见到了自己倒霉人生的尽头。那一瞬,姜白屿的心落进了平静的湖,没有风会卷起他的涟漪。
陈榛心中有他,所以他可以用爱离开这里。即使现在他还不知道陈榛的想法,为什麽突然放过他,但他可以尝试。所以姜白屿看着陈榛,莞尔一笑。
姜白屿以为自己只是装出来诱导陈榛的笑,但陈榛从那双眼中看到了笑意,同时看到了悲伤。
陈榛再次躲开了。他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说:“吃饭吧,等会要凉了。”
“好。”
为什麽还对他这麽温柔呢?陈榛看向地面,忐忑不安地猜想,是不是姜白屿原谅他了。可他还没有开始弥补,不行,他必须要弥补姜白屿。在姜白屿离开之前,他要让姜白屿不再恨他。
可是被原谅了。陈榛看不见此刻他的眼中的笑意。
星子碎散在天际,很快很快天就要亮起来了。
“我们谈一谈吧。”姜白屿放下碗,看着陈榛。他以为自己没有任何筹码来与陈榛对赌,但是刚刚他确定了自己手中的最大筹码。陈榛爱他,不是一时兴起的爱,他可以以此来下赌。
“好。”陈榛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他能猜到姜白屿要谈些什麽,但他没想到会来的这麽快。
“你不懂爱。”姜白屿一开口,陈榛就呆在原地。
“你查过我的履历吧。”
陈榛茫然地点头,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抑或是悲伤。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改嫁了。她离开的那天,问了我想吃什麽,我告诉她我想吃桃子。”姜白屿笑了一下,他周身的悲伤凝成绵密的雨,下进了陈榛的心。“我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带着几个桃子回来。可是没有,她永久离开了。”
“我在那里等了很久,一天两天……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告诉我我母亲改嫁了。”
“他给了我一笔钱,说那是我母亲给我的,让我以後好好的过。”
“我知道这是母亲的愿望,所以我一直努力地好好活。打零工读书,拼命考上大学,躲着我的父亲,不让他抢走我的学费,不让他打我。”
“我以为做到这样就是母亲口中的好好过。”
姜白屿停住,那双悲伤的眼睛看向低头逃避的人。
“後来的事你都查到了吧。这就是我的过去,陈榛,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会当官的,对吧?”
过了很久,陈榛点头。
“你的家庭会允许你和一个过去当过网黄的双性结婚吗?就算同意,你又是真的爱我吗?你不是一时兴起,因为我的身体让你沉迷,所以占有欲作祟吗?”
姜白屿看见陈榛颤抖的肩膀,心里酸涩。抱歉,否认了你的爱。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恨我吧,恨我吧。恨我也比爱我好。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的,没有人敢拒绝你,但是陈榛,你不能用你的私欲来毁了我的人生。你有想过,我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陈榛,你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室内安静得呼吸也落地可闻。
“你走吧。”
姜白屿松气。
自由了。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