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雪呀。好想看雪啊!”
林结绿对此嗤之以鼻,“切,雪有什麽好看的。”
这天清晨,她来到学校,发现桌子上有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盘全新的电影光碟,正是林结绿最喜欢的明星出演的新片。袋子里同时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内容很是简洁: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但是林结绿一眼就能认出是江悬黎送的。“这是在向我示好吗?”在那一整天里,林结绿都在默默揣测江悬黎赠送生日礼物的用意,不停地思索江悬黎的想法。然而,往後的事情并没有什麽反转,直到案发,林结绿和江悬黎都没有重归于好。
时间线再次穿越,依旧是在林结绿的高中记忆中打转。
高三,学业压力繁重,作业堆积成山,同学们大吐苦水,说实在写不完作业。大多数老师都只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也是为了学生好,如晦倒是很不一样,他将收作业的时间宽限到中午,因此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林结绿经常会在午休之後才能收齐作业。
记忆中的这天也仅仅是个平常的午後,林结绿像往常那样正准备把作业送到办公室去。在推开门的瞬间,林结绿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喊叫道:“放开我!”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而那个大声喊叫的人居然是江悬黎。
她正在推开如晦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注意到摆在如晦书桌上的练习册,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明白,原来是如晦借着给江悬黎解答学习问题的由头,趁机进行了性骚扰。
而林结绿恰好就看到了江悬黎反抗的这一幕。
半年多没和林结绿讲过话的江悬黎,此时尴尬地想要靠近林结绿,期望能和她一起走出这个办公室。她无望地看向林结绿,那个眼神和小时候向林结绿求助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然而林结绿陷入了躲避性的沉默,根本不敢理会江悬黎的眼神。她放下那摞作业,很迅速地离开办公室,没有一丝迟疑,急匆匆地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林结绿知道自己不该坐视不理,但是当时她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控制着:看到如晦贪婪的目光投射在江悬黎身上时,她竟然觉得江悬黎也被染得乌黑。
这是林结绿産生罪恶感的开端。
就像是陷入了循环,有关于江悬黎的谣言再次纷至沓来,说她天性淫乱,还会用情色勒索他人钱财。林结绿听到後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好像年龄越大,勇气却越少。就算清楚这股谣言起于如晦,林结绿痛恨至极,也没有再做出什麽富于正义感的行动。她没有试图安慰江悬黎,没有为她辟谣,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度日如年。
与之相反的,是江悬黎本人,她与小时候完全不同,或者可以说,更像是小时候的林结绿。
被疯传不检点的时候,江悬黎会直接走到传谣的人面前,掏出一支唇膏,“和我睡的那个人,就和这支唇膏一样细。”她不屑地玩弄着唇膏,“以後谁再敢说我,那他就是和我有一腿的人!”
遭受到荡妇羞辱的时候,江悬黎就会直接坐在那些人的座位上,摆弄桌上的书本丶纸笔。别人嫌弃她脏,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却不敢上前,江悬黎假装很委屈地说:“我们是同学,借你的笔用一用都不行吗?太小气了吧。”
一开始,所有人都对江悬黎的性情突变感到震惊。但是时间久了,大家似乎産生了一种正确的集体记忆:江悬黎原本就是一个疯子。
当然,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林结绿。
在她的印象中,江悬黎始终是那个需要被自己保护的小女孩,是她搬起椅子要砸向霸凌者时丶躲在自己身後的小姑娘。在江悬黎性情巨大转变的背後,一定隐藏着数不清的苦楚与痛苦。
此时,林结绿还不知道江悬黎疯狂写举报信丶收集证据的事。在林结绿的想象中,江悬黎疯狂的面具之下,必定掩埋着痛哭流涕。
夜里,林结绿辗转反侧,罕见地失眠了。雨天里,她会忽然驻足忏悔,忘记打伞,被淋湿了也不在意。
“如果在高一的时候,我没有轻易地抛弃她就好了。如果在办公室的时候,我没有把她一个人晾在里面就好了。也许现在江悬黎正在等待我的帮助。”林结绿自负地认为。
可是这一次林结绿无法再次靠近江悬黎。
江悬黎如同一杯滚烫的沸水,林结绿渴望解救她的苦楚,期待喝上一口热水,却恐惧于她的炽热,只好退而求其次,时时用手试探着她的温度,迟迟不敢再靠近。
那时候的林结绿没有想过,沸水最终也是会失去热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