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另一只手放在江鹭时的手上,总是挺拔的身躯有意矮下一点,眼中溢满不切实际的期许,仿佛在哄一个迷路的孩子。
“你放心,明天,不,要不了那麽久,今天下班前,对我的处罚就会下来,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江鹭时从惊喜到迷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燕鸿翔说了什麽。
他霎时有些泄气,说:“我以为……你要帮向雨东说情……”
向雨东!又是向雨东!
燕鸿翔不记得第几次从他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每次都像一剂毒药灌在心里。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燕鸿翔没能等到江鹭时的谅解,只等到他低头敛眸,一个一个地把掐在他腕上的手指掰开。
当最後一根手指被残忍剥离,江鹭时用堪比死水的平静语调给了他答案:“我不会去的,同样的错误,我怎麽会犯第二次?”
燕鸿翔手上空了,心却被填满了。
明知道按江鹭时的脾气,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是同样的待遇,他仍旧不死心地问一句:“你不想我被罚,是吗?”
“是。”江鹭时并不否认。
刚才的事虽然是个误会,但也算提醒了他。
江鹭时恨自己太冲动,别人争相巴结的公司少东,被他当着那麽多人的面数落一顿。
星耀航空上上下下几万人,数来数去,他也就能和燕鸿翔说得上话,虽然他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动不动就给自己脸色看。
江鹭时犹如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抓住浮于眼前的救命稻草。
他不擅长趋炎附势,不然也不会混到如此境地,好听的话说不出来,也就称呼上体现出一点尊敬:“燕总,您能不能……能不能帮向雨东求情……”
燕鸿翔苦笑,他不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处罚文件出来之前,也许还有回旋的馀地,现在这样,已然覆水难收。
“你一定要这样难为我吗?”
江鹭时犹豫一下,换上最朴素的措辞:“求你……”
也许是觉得“求你”两个字分量不够,江鹭时双膝一软,朝着燕鸿翔跪了下去。
燕鸿翔大惊,伸手把江鹭时接住,却像被抽了力气似的,不只任由一双手从自己的手臂滑落,还和江鹭时一起跪了下去。
为什麽?
燕鸿翔在无声地呐喊。
他巴不得江鹭时求他,为了他的垂青丶为了自身的前途丶为了挂掉的考试丶为了去模拟机。
哪怕为了一只小猫小狗,也好过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同学。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谦鹤一把搀上江鹭时的手臂,说:“你这是干什麽?”
江鹭时转头,眼底充盈着水光。
林谦鹤知道他委屈了,恨不得当场把他抱在怀里。
他克制一下,说:“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燕鸿翔问:“你能有什麽办法?”
林谦鹤居高临下睥睨而视:“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燕总。”
他本想搀着江鹭时回教室,不想被对方推开。
江鹭时动作很慢,好像一组被刻意放慢的电影镜头,彻底分开的刹那,心思敏锐的林谦鹤仿佛听到琴弦断裂的锐鸣。
“回去吧。”江鹭时挺直脊背,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越走越远。
五名学员才把应急医疗的东西记清楚,转眼又要腾出空间,把应急设备理论填进脑子。
这部分课程非常重要,不仅因为课程内容繁琐,还因为关系到空乘培训的两个重点之一的“大撤”,也就是撤离的全流程演练。
这部分学不好,实际演练肯定会一团糟。
和应急医疗相似,学完理论,老师把所有设备摆在桌面上。
灭火瓶丶救生衣丶补漏夹……曾经只在书本上看过照片的东西,通通出现在眼前。
光灭火瓶就有两种,数量丶存放位置丶检查方法丶使用方法丶什麽东西着火用哪一种,全部要记清楚。
和前两天不同,因为课前的一段插曲,有人愁云惨雾,有人心不在焉。
已经挂掉一门课的江鹭时本该认真对待,沉甸甸的心事却让他分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