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主
分明是轻薄冰凉如流水的织物,顾若却感觉手上又烫又沉,几乎让她握不住。
月中仙……
她低下头把衣摆叠回去,小声问:“……是打算出【行路人】系列以外的新款吗?我还没在市场上见过这个风格呢,很……令人眼前一亮的设计。”
这是实话。
前几年圈里起过一阵汉lo风潮,风吹过後也没再掀起什麽风浪,与其说那是“设计”,更像是将某些元素生搬到另一种风格迥异的服装上後进行糅合。乍一眼似乎有些新意,看多了便觉索然无味。顾若以前跟风买过两件,穿过没几次就审美疲劳,束之高阁,最後送入黄鱼挂了二手,从此再也没兴趣接触任何汉lo相关。
但言未迟的设计不一样。
她能体会到细节中的融合之意,它们有足够吸引眼球的创新,却不显得突兀,似乎本就如此。穿上裙撑加上小物可以是优雅的lo裙,没有这些,也不妨碍它成为一条日常的裙子。
水雾後的言未迟眼神温软,似乎想到了什麽值得高兴的事,温声说:“不,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一个‘惊喜’。”
顾若一瞬间感到被无尽稠密的水雾包围,连呼吸都困难。
“……若若?”言未迟的声音似乎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朦胧,如一碰就碎的泡沫,阳光下消散的晨雾,或是别的什麽。
“若若?若若?”
她感到一只有些冰凉但是柔软的手在自己面颊上轻抚,带着干净而凛冽的梅花香。
“……好烫,又感冒了吗……”
“不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顾若迅速後仰,与那只手拉开距离,结结巴巴解释道,“就是丶就是刚才被锅子热气烫了一下……哪能调温度呢,好咸,汤都要烧干了……”
她慌慌张张去找温度调节器——其实锅底下的炭火已经几乎烧尽,只还有微弱的火苗还在跳动。
“服务员。”言未迟招了招手,“请帮忙加个汤谢谢——当心别撩到头发。”
顾若又被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从火锅店出来,顾若已经不知道浑身上下是冷是热了。只觉得手也是软的,脚也是软的,全身都像软面条,唯有落进胃里的一锅羊肉汤暖烘烘地散发着热量。
h市盛夏的晚风同样灼热,终于把她吹得清醒了些。
天色已晚,却又不太昏暗,月亮挂在天上,如黯淡的一轮勾。
“那……我回去啦?”月湖湖心在放晚间音乐喷泉,舒缓悠扬的小提琴曲盖住了顾若的声音。
“你要回去了吗?”言未迟问,“我送你?”
“不用,我妈会来地铁站等我的。”顾若左手提个包右手提个包,努力擡了擡胳膊,“我妈见到了会问的啦……我没有说未迟你见不得人的意思啦!就是有点儿麻烦……”
顾若心里嘀咕,什麽合作夥伴能出去一整天,晚上九点才着家呢?她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好,路上小心,到家後记得发个消息。”
“……嗯!”顾若凌空晃悠的腿停下来,踩在坚硬的鹅卵石地面上,“你什麽时候回s市?”
言未迟没给她确切的答案。
“在白藏主出货前大概都会在h市吧?”她望着h市因为夜晚灯光而显得暗淡的星辰,唇盘漾起一丝笑意,“还会再见的。”
顾若带着两条裙子回家,顾母那边倒用不着费劲解释,就是给顾父看见了,不管有理没理,先上来一通数落。顾若懒得理他,在睡前将衣服都打理好了,打算什麽时候有时间了就穿出去溜达。
真正好的衣服不应该压箱底,它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礼服除外。
作为一个社科专业学者,导师除了读书,没给顾若布置更多作业,这就让顾若有了大把空闲时间花在经营上。顾若熬夜赶工看完书,几乎同时收到了工厂的消息,布料已经如期送到工厂,言未迟也开始准备分码等前期准备,可以开工了。
顾若去了工厂,亲眼看着样衣是怎麽被制作出来,又是怎麽在言未迟的“审判”下被否决的。其实在顾若看来,这些废稿看上去已经相当不错了,但言未迟并不满意。
她带着顾若一点点指出衣服的毛病,然後一点点和样衣工磨合,直到做出完美的成品。
“迟言太太……不,未迟你之前就是在做这麽繁杂的工作吗?”顾若心里五味陈杂,“太辛苦了……对了,你在h市住在哪?酒店吗?”
顾若俨然才想起言未迟的住宿问题。h市与s市离得近,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因为太近,她反而经常忽视这个问题,念头总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用不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是住酒店,高铁通勤两头跑,那是不是……该给迟言太太批一笔差旅费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