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人刚想训斥他,卞明玉又道:“爹,你给燕枝公子塞银子,人家在宫里怎么花?再说了,要是你这个又丑又土的钱袋子被陛下看见,你让人家怎么解释?”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卞大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卞明玉最后道:“亏你聪明一世,连这点都没想到。”
他转过头,朝燕枝笑,露出八个大白牙:“给你吃。”
燕枝还是拒绝:“还是不必了,我……”
“吃一颗,没核儿,是南边亲戚特意送来的,家里的弟弟们都吃过了。”
“南边亲戚”四个字,卞明玉咬得格外用力。
燕枝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他友善的目光,好像明白了什么。
卞明玉好像知道了。
前阵子在营地里,那个裹着披风,偷溜出来玩儿的人,就是他。
可是卞明玉,好像并没有要揭穿他的意思,更没有要用这件事情威胁他的意思。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当时谈到了南边,所以他单纯热情地想要让他尝尝南边的东西。
燕枝怯怯地看着他,试探着伸出手,捻起一颗梅子:“多谢。”
“不必客气。”卞明玉笑着,从父亲肩上接过包袱,“爹,我进去了。”
“行……”卞大人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什么,“钱!卞明玉,钱还给我!”
可是卞明玉背着包袱,揣着父亲的钱袋子,跟随迎候的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宫。
燕枝把梅子塞进嘴里,笑了笑,低下头,在名册上圈了个小圈儿。
卞公子到了。
不多时,其他公子也陆陆续续到了。
也有想给燕枝塞钱的,但是燕枝胆子太小,全部推辞了,一个都没敢收。
谢仪是他父亲陪着过来的。
父子二人看见燕枝,为了几年前的救命之恩,又郑重地向他行礼道谢。
谢父甚至要给他下跪:“燕枝公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燕枝赶忙扶住他,让他站好:“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谢仪没想过要入宫,谢父也不奢望他做皇后,父子二人在宫门前,也是依依惜别,殷殷叮嘱。
燕枝本就想提醒谢仪两句,低头看看名册,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留下两个宫人在宫门前继续等候,自己亲自带着谢仪,朝备选儿郎的住处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谢仪是谢家旁支子弟,家中并不富裕,就算这几年他父亲立下军功,他们家也一直都很简朴。
也有可能是故意扮丑,谢仪今日只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裳,冠上也只插着木簪。
谢仪摸了摸衣袖,从里面拿出一个熟悉的荷叶包,悄悄递给燕枝。
“公子。”
“诶?”燕枝惊讶,连忙用衣袖遮住他的手。
“前阵子的糖糕,不知公子吃着可还好?”谢仪温声道,“我收到旨意要入宫,知道会见到公子,所以特意再去铺子买了一些。”
“谢谢。”燕枝接过温热的糖糕,藏进袖中。
谢仪又问:“前几日听闻公子风寒,今日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燕枝点点头,“劳你挂心。”
“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燕枝顿了顿,回过头,小声问,“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好友了吧?”
陛下说过,谢仪是他唯一的好友。
虽然陛下那时很可能是在阴阳怪气,但是陛下说久了,这话听久了,他也确实有点儿把谢仪当成自己的好友了。
他总是跟在陛下身边,陛下不喜欢他,宫里的宫女太监因为他的身份,也很少和他私下往来。
如今想想,他唯一认识的,算得上是友人的人,就只有谢仪了。
谢仪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公子愿意,那我们就是好友了。”
燕枝脚步一顿,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转身拉住谢仪的衣袖,带着他躲进宫道前面的角落里。
“过来,我跟你说,你已经被陛下看上了。”
谢仪愣了一下:“什么?”
“你已经被陛下看上了!”燕枝焦急地重复一遍。
“为何?”
“谁让你看了这么多书,才华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