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到化不开的夜色里,傅让夷深深凝望着他。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也有些狼狈,头发被风
吹乱,莫名露出些许张扬的少年气。
他笑了,没直接对这个问题给出回应,反而漫不经心问:“这次没有搞错对象吗?”
祝知希一听,差点生气:“没有!你脸上又没有贴数字!太小气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
些……”我愿意。”傅让夷坚定地说。
祝知希怔了怔,没说完的话都哽在喉咙。垂下眼,他看见了傅让夷伸出的手。
修长的、空空荡荡的右手。
沾了好多血的右手。
“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衬衫袖口都被血浸湿了。
祝知希心疼坏了,眉头紧皱,“怎么流这么多血……”
那是接他的时候,撞到了脚手架。但傅让夷没说,只催促道:“快戴戒指,不然我反悔了。”
祝知希瘪起嘴,想反驳回去,又忍住,低下头。他的腕间是可怖的血痕,傅让夷的指间沾满灰土
和血迹,两只受伤的手轻轻交握。他小心翼翼捏着戒指,套上傅让夷的无名指。
“竟然刚好。”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妈妈的藏品,是我外公外婆的婚戒,他们钻石婚
哦。外婆走之前留给我妈,她自己结婚都舍不得戴,留给我了。"”是吗?”傅让夷忽然想到什么,“怪不得第一次和你家人聚餐,你爸就提到了妈妈的戒指,原
来是这个。”
“你这都记得?”祝知希非常惊讶。那时候的他觉得这段婚姻是假的,并不想把母亲珍贵的收藏
拿来当婚戒。
傅让夷帮他戴上另一只,顺便捏了捏他的指尖:“嗯。我优点没你那么多,但记性还不错。“
祝知希被逗笑了,搂住傅让夷的后颈,眼神很快又涌上湿润的光。
“那你要记住今晚,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
傅让夷点点头:“好。”
“就算1214宇宙会结束,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个宇宙,知道吗?”
“嗯。”
他读懂了祝知希的言外之意,明白他眼神中兜兜转转没能脱口的千言万语一—一真实的爱,虚伪的
规则,流逝的时间,无法忽略的死亡,离他们非常遥远的"永远”。
他都清楚,都明白,在劫后余生的冲击下,也短暂地对死亡释怀。在这逐渐消亡的夜晚,在他眼
中,祝知希的身上进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美,鲜活、热烈。
它会永恒地驻留在傅让夷心中。
这也是一种永远。
灯光闪烁,警车开了过来,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一行人得到救援。救护车也刚好赶到,
将他们直接送去医院。从爆炸中闯出来,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好在伤势都不算严重。
但祝知希不久前被注射了镇定,和静脉注射的药物有冲突,加上这几天缺乏睡眠,输液时就陷入短期的昏睡状态。
昏沉间,他听到傅让夷紧张的声音,意识停在半梦半醒之间,渐渐地沉下去。或许是想过太多
遍,惦记着,他竟然梦到自己变老了。
他的手皱皮套拉,不过手指上还套着戒指,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一看就是个富贵老头。一扭
头,他看见另一个老头,高高瘦瘦,穿着讲究,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严格又古板的老学究,
不过凭良心说,也是毋庸置疑的帅老头。
他们并排坐在医院的走廊,阳光洒在粉刷成水蓝色的墙壁上,面前人来人往,影影绰绰。
老古板碰了碰他的肩膀,问:“你是几号?”
他声音可真哑,但是也不难听。祝知希慢吞吞地低下头,看着皱巴巴的手指头捏着的单子:“6
号。"
下一秒那张纸就被抽走了。他跟着抬头,看到老古板皱起的眉毛,见他长叹一口气。
“这是9号。”他的脸上露出很无奈的表情,“这两个数字你这辈子都分不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