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外还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的王贲,此刻在父亲面前,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收敛了所有锋芒,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轻声唤道:“爹,事情都已办妥。”
王翦依旧低头看着竹简,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出人命吧?”
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贲连忙回禀:
“没有,孩儿特意叮嘱过他们,都注意着分寸呢。”
“嗯,在咸阳这地界儿动刀子见血,不就是往陛下脸上扇巴掌吗?”
王翦眼皮子都没抬,声音却像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冻得王贲一哆嗦。
“咱王家已经够扎眼了,再不知收敛,全家老小的脑袋都得搬家!”
王贲缩了缩脖子,心里也犯嘀咕,试探着问:“爹,离儿那事儿……真有那么严重?”
“蠢货!离儿蠢就是随了你!!!”
王翦气得把手里的竹简狠狠砸向王贲,竹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直奔王贲面门而去。
王贲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竹简入手沉甸甸的。
“咱家一门双侯,圣眷正隆,陛下能容忍我们,那是他陛下胸怀宽广,像大海一样能容船!”
王翦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王贲心上。
“你再看看廉颇、李牧,哪个有好下场?”
“怎么,你是嫌在秦国待腻歪了,想带着全家老小去投奔匈奴,还是去那鸟不拉屎的百越之地?”
王贲被王翦这连珠炮似的问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陪着笑脸,讨好道:“爹,您消消气,消消气,儿子这不是不懂嘛。”
“陛下这些年来对咱家恩宠有加,封赏不断,也没见他对咱家有什么猜忌啊……”
王贲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眼神闪烁,透着一丝不安与困惑。
这些年,王家战功赫赫,风头无两,始皇帝的赏赐如流水般涌入王府,金银珠宝、良田美婢,应有尽有。
王贲自问,王家对大秦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为何父亲会如此紧张?
“那是因为咱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王翦猛地一拍桌子,紫檀木桌面出沉闷的声响,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
王翦眼中精光爆射,厉声喝问:“离儿跟那些个酸儒搅和在一起,想干什么?分封?!”
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书房内回荡,震得王贲耳膜嗡嗡作响,心头狂跳。
“陛下难道不会觉得,你王家当侯爷还当得不过瘾,想裂土封王了?!”
王翦的声音愈严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贲心上,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爹,离儿他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啊!”
王贲额头上冷汗直冒,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有没有这个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
王翦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幸亏老夫现得早,只是让你把他那双不听话的腿打断,送到边疆吃沙子去了,也让你今日跟他们彻底断了关系!”
王翦的声音中充满了庆幸,也充满了后怕。
他缓缓起身,走到王贲身边。
“要是再晚一步,恐怕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而是咱全家老小一起去阴曹地府团聚了!”
王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王贲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要窒息。
王贲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浑身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如纸。
“爹,他们是想借着离儿这根线,把咱们王家也拖下这浑水。”
王贲站在那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身体微微颤抖。
“孩儿今日去瞧了,治粟内史和一个太监在那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