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了一会儿,被何钉当成“绣儿”轻轻拍着,酒气从腹中升腾起来,昏昏沉沉蒸上脑子,不多时便睁不开眼了。
书生脑袋一歪,额头轻轻贴住何钉的眉角。
……
几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王仲辅皱着眉头醒来,做了一宿的噩梦,胳膊已经被压得彻底没了知觉。
他头疼得很,抬手便去推压在身上的人。
何钉一场大觉睡得好好的,自然不乐意,抬腿往他身上压着。
王仲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何钉那把破匕首。他和这玩意儿有旧仇怨,想想就脖子疼,根本忍不得,当即皱着眉头拿腿去顶。
何钉喘起粗气,他颈窝里埋着脸闷哼一声。
王仲辅被他哼得浑身起激灵,从耳朵一直麻到脚尖。
他脸色通红,大怒而起,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把何钉掀到床下去了。
何钉皮糙肉厚,在王仲辅的骂声中才慢吞吞醒了,手脚舒展,大字躺在地上不乐意动。
王仲辅气得踢了他两脚,本来还想在他两腿之间也来一下,但看那根生龙活虎地竖着,耀武扬威地顶在裤裆里,到底没那脸面,收拾衣服气冲冲走了。
何钉下楼碰见罗月止,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月止自然也不知内情,只是叮嘱他:“看仲辅方才模样,且得生好几天气呢。好好哄啊。”
何钉挥挥拳头:“哄不好我就揍他。”
罗月止:“……”
何钉脚程快,连踩屋顶带翻墙,在王仲辅卧房门前把人截住了。
王仲辅一宿宿醉,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你跟着我做什么?”
何钉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心说自己上赶着过来看人冷脸做什么,这不是贱得慌么。
王仲辅绕过他:“没事就别在这儿碍眼。”
何钉一时语塞,跟在他屁股后头:“你生什么气啊。”
王仲辅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抬手抵住他胸脯:“你疯了?赶紧走,难道要跟我出院子么?”
何钉来了火气:“出去又怎的,我见不得人么?”
王仲辅正头疼,看他不依不饶的德行,口不择言:“你以后离我远点。我看你也有断袖之癖。”
何钉眨眨眼,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再一低头,竟从他脸上看出些羞愤之意来。
他突然就不气了,哈哈大笑。
王仲辅怒目而视,扯他袖子,勒令他小声。
何钉乐得不行了,故意吓他:“还真不一定。我就爱这薄皮儿大馅儿的……姑娘行,郎君兴许也行。”
王仲辅脸色白了又红,连声骂他龌龊,又越过他进卧房去,“嘭”地一声将门关了。
何钉这次没闯进去。
他站在原地乐了会儿,又回了小甜水巷找罗月止,还同他吃了顿晌午饭。
何钉一边嚼着米粒,一边走神,仍想着王仲辅骂他“龌龊”时的样子。
罗月止随口问一句:“哄好了吗?”
何钉要面子,笑道:“哄什么,凶他一顿便好了。爱甩脸子这毛病就不能惯着。”
罗月止皱起了眉头,语气尽量放得委婉:“也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仲辅矜持,脸皮薄,吃软不吃硬,哥哥若想与他好好相处,就莫要总是激怒他。你跟他好好说,他就软和了。”
罗月止说这话的时候是自然而然的,并没想过王仲辅是否对自己有几分不同。
但何钉却能想到。
他想想王仲辅对罗月止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又想想他对自己的怀疑、警惕、冷若冰霜,觉得这差别何止是大,简直就是皇帝和乞丐的分别。
何钉没解释什么,口中答了句“知道了”。
心里却想着:不成,还是得欺负。
要不然心里这口莫名的气总憋着,找不到出口。
他自己不高兴,没有让那书生高高兴兴的道理。
……
于是当天夜里,他又去找王仲辅了。
王仲辅因宿醉难受了一整日,白天书也没看几眼,早早回寝房睡下了,连何钉撬锁的动静都没把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