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与蝴蝶
救护车爆鸣,疾驰过城区街道,车里的医护人员飞速做着止血检查的工作。一团团被浸透了的纱布丢在一边,红得刺眼。
不多时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床飞奔进急救通道,玻璃门被他们撞得来回摇晃,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行死神跟在他们身后,排队进入这条甬道一般。
“先生,我们需要联系病人家属,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徐微与神情恍惚地站在走廊里,护士着急扯了他一下,提高声音,“先生,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徐微与后知后觉地侧过头。
他听不见。
神经只能接收到一阵类似被闷在水底的咕哝声,就好像这个世界对他关上了大门,将他一个人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中一样。
徐微与闭眼按了按耳后,发现症状丝毫没有好转。他回头打算跟护士解释,就在这时,远处走廊尽头就冲过来了一个人。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那是个小腹微微隆起,身穿浅黄色孕妇套装盘着头发的优雅女人。她疾步走到徐微与面前,神情不确定,侧身盯着他看了两秒以后才试探着动了动嘴唇。
“徐微与?”
她狐疑地往亮着灯的手术室方向看了眼,“你在这儿干嘛?你朋友也做手术啊。”
徐微与同样听不清她的话。花蕾没察觉他的异样,回头冲跟她一起来的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边有事。
她算是李忌的发小,或者说的更准确点,两人是远房亲戚。花家上一辈是六十年代渡美留学的,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了李忌的某个表舅,两人亲缘关系很远,但性格相投,玩了十几年。
李忌死之前护徐微与跟护眼珠子似的,于是花蕾看徐微与就跟老臣看妖妃似的。总感觉自家除了会玩点,性格混蛋点,做事脏了点,说话气人点的远房表弟被徐微与蛊成了小智障,成天给钱陪睡为妖妃的事业保驾护航还讨不到个好脸色。
反倒是李忌死后两人的关系有了改善。
那时候花蕾被迫和徐微与一起处理李忌的公司,调查李忌的死因,前前后后相处了小半年。花蕾开始默默疑惑起徐微与怎么会同意和李忌在一起,最困惑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过李忌是不是床上功夫很好,压的徐微与不愿意离开,这才有了他俩的孽缘。
“我一个做时尚行业的同学,连续加班了两年,前段时间被查出来甲状腺癌,现在要整体切除甲状腺,惨的要死。”花蕾示意护士把病历簿给她看,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基本都互相认识,正好来了,如果徐微与这边动手术的也是她认识的人,她正好可以一起看望。
“李……”花蕾看着姓名栏,目光从平淡转为凝滞,“……李忌?”
她脸上的笑消失了,好几秒没反应过来。等最开始的震惊过去以后,她拿着病历簿急冲到徐微与面前,指着姓名栏问徐微与,“是李忌吗?什么意思?你找到他了?他还活着?”
“不好意思女士,请把病历还给我。”护士上前一步。
花蕾回头严厉用眼神呵止她。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花蕾是vvip用户,属于医护人员需要背诵的客人,护士看了眼徐微与的脸色,见他没有异议,犹豫地缩回手停在原地没再阻拦。
“你说话啊徐微与,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写着车祸?”
走廊里的冷光几乎给徐微与本就苍白的面色蒙上了一层薄冰,他顺着花蕾的力道微微倾身,指了下耳朵,“我听不见,你能写给我看吗?”
……?
花蕾茫然地看着徐微与,敏锐地察觉到这人现在状态不对。
“……找个医生过来。”花蕾上前攥住徐微与的手腕回身对护士说,“我朋友听不见了。”
·
徐微与一路被花蕾拉着做了很多检查,他一一配合,整个人听话得出奇。花蕾不断担忧地回头看他,几次欲言又止。
徐微与猜他的身体应该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按理说他应该惶恐。但大脑很迟钝,疲懒地不愿意对外界的信息做出反应。
最终,他被人引着坐到了某间诊疗室的单人沙发里,花蕾和医生隔着一道门在外面争辩。
“什么叫中度抑郁症加ptsd综合征?我朋友好好一个大活人,早上还能正常跟秘书沟通,现在就成自闭症患者了?”
“花女士,抑郁症和自闭并不是一个病症……”
“那你们也不能这么轻易的下结论吧!你就给他做了几套试题,接着直接断定他得了严重心理疾病需要药物干预,这正常吗?你自己看看你开的药,全是吃久了会上瘾的精神类药物,你会给你女儿吃这些吗?”
徐微与轻轻闭上眼睛。诊疗室的沙发很软,人躺在这上面有种下坠被包裹住的愉悦感,像是重新回到了温暖的母体中。
无形的保护膜帮他隔绝掉所有血腥怪异的伤害,将他牢牢保护在其中。
【困了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就睡一会,到我这里来,我在梦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