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只几乎已经是金色的眼球剜了下来。
光从来不是理所应当存在的廉价背景要素,在没有电的里世界中,目之所及只有黑暗。
管家惊恐地挣扎着,喉咙里不住发出“嗬嗬”喘息。李老爷子意识到不对,扶着旁边的墙警惕站起身。
“阿隆?”他低声叫道,同时缓步往旁边走,防止他认知中的敌人听声辨位攻击到他。
但这里是巢穴,任何动静都逃不过蛛网上的蜘蛛。李忌无声偏过头注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他的注视下,李老爷子和管家两只眼睛周围的皮肤急速溃烂,鲜血从糜烂的血肉间渗出,成股流下,不多时眼皮就烂光了,烂肉黏在惊疑震颤的眼珠表面。
奇诡的是,这两人都跟没有痛觉一样。
仔细看,巢穴正在同化着他们的身躯,小块的漆黑表皮在血肉中蠕动,像无数长在肉里的急欲冒出头的黑色水泡,一簇簇地挤在一起,隐隐反光。
李忌闭了一下眼睛,八只大小不等的竖瞳只有五只顺从他的意愿,另三只怪异地往“同伴”的方向歪了下,随后互相对视,最终才姗姗闭起。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脑神经元中储存着李忌属于人类的记忆,换做平时,李忌随时可以调用它们,但在巢穴完全展开的空间中,异种残存下来的污秽意识肆意蔓延,不断冲击着他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李忌有点艰难地整理着记忆,少顷一无所获地掀开眼皮,将管家丢到地上。
与他相连的蜘蛛半身因此抬起一侧步足,后撤了半步。
算了,这两个人跟他没什么关系,找到徐微与才是最要紧的事。这样想着,李忌转身欲走。可就在这时,被他扔到地上的管家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紧盯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狰狞轮廓,踉跄后退几步,手摸到后腰。
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做出任何动作都会牵动空气中隐形存在的细丝,李忌不动声色地感知着,毫无要阻止的意思——枪而已,杀不了他。
但他忘了一点。
人类是有好奇心的。
比起杀他,管家佺隆现在更想知道他的全貌。他摸到口袋,拔出一根两指粗的强光手电。
刹那间白光刺破黑暗,将异种庞大的阴影印在墙上,那影子从李忌脚下开始一直拖到走廊尽头,狰狞、邪恶、污浊,任何人类的词语都无法形容那些看似坚硬实则正缓缓蠕动着的肢体。
李忌一动不动地站在光里,几乎订到了天花板,几秒后,他缓缓侧头——
噗……
管家和李老爷子的眼球同时炸开。
“啊……啊……”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爬,大脑如同被勺子绞碎的豆腐脑一般,再承受不起任何思考。
“……救命,怪物,大哥,救命,救我……”
手电骨碌碌滚到墙角才停,一直照在管家血肉模糊的脸上,李忌没动,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由他而起的虐杀。
血腥气弥漫开来,刺激神经,李忌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算是他和管家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才和徐微与在一起,回祖宅拿戒指。说起来搞笑,他要找的戒指是他上高中的时候跟兄弟一起去珠宝定制馆买的。
人家早恋,谈了个小女朋友,整天打啵约会,情到浓时两个小屁孩拉着对方的手发誓说要永远在一起,买个戒指绑定彼此。他一单身狗,被拉着过去当参谋。结果人家情侣都没挑到喜欢的款,他倒是看上了一款男戒,一眼心动,喜欢得不得了。
结果那家珠宝定制专门做对戒,要买必须一起买,死活不单卖。
李忌不喜欢为难人,索性一起定了下来。
当时他朋友就开玩笑,说他脑子有病,明明没对象,非带着个有伴的戒指,自己给自己剪红线。
李忌才不管他们放屁,坐在咖啡厅里,一边试戒指一边笑,没有立刻反驳。直到服务员端上餐点,他才心满意足地合上首饰盒。
带金属配件的天鹅绒盒子发出嘭的一声,将里面孤零零的女款挡了起来。
“那就说明我未来的女朋友肯定是我喜欢的而不是喜欢我的,是我主动挑的她。”
李忌挑眉,痞里痞气地挑眉,结果说完他自己又觉出点不对来,品了下严谨纠正,“当然了,我不是说我没有魅力,我这种身高腿长长得好还肯给另一半花钱的男人勾引谁都轻轻松松,我只是在表达一种态度。谈恋爱就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种喜欢我的,我只能对她表达感谢。”
“行了帅哥,别再挥你的手了。”花蕾笑着呛他,“蓝宝石内镶是为了低调,不是让你来当指挥家的。”
李忌意犹未尽地放下手。
后来他曾多次回忆起这段时光,就像冥冥之中的某种指示一样,有东西告诉他,他会遇到一个人,像此时他在无数珠宝中唯独对这枚戒指心动一样疯狂地被吸引。血液充斥耳道,让颈侧微微发麻。身体用本能反应告诉他爱意翻滚的滋味,让他得以在第一眼见到徐微与时锁定目标,此后纠缠不休,相互撕咬,至死方休。
十几岁的李忌对未来一无所知,二十几岁的李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刚和徐微与在一起就把人彻底得罪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