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二十多人,无一幸免。
李豫年多看了一眼带头的小门房,眼神晦暗,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但小门房是个直肠子,只看得见他脸上的笑。虽然不喜欢这个本家来的少爷,还是给李豫年让开了一条路。
“进去吧。”他挥挥手。
李豫年朝他一点头,抬步跨过门槛。小门房目送他走远,又示意另几人去搬板车上的菜,自己则跟着陈妈走到门内。
一脱离外面那些李豫年带来的下人的视线,小门房立刻活泼起来,“陈妈,你说本家派人过来是想干什么?难道是请咱们东家今年回去过年吗?”
陈妈握着手里的菜篓,想了想,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李豫年刚才那个眼神,嘲讽又轻蔑,好像接下来就是他当家做主一样,看着让人特别不安。她把满桂拽到小门房身边,“你帮我带着满桂,我去给太太沏茶。”
“好嘞。”小门房应道。
·
李家的宅子不大,只前后两个部分。前院从大门开始,进门就是一座雕麒麟的壁影,沿外墙做了七间小房,看里头的摆设,应该是给门房和其他伙计住的。
李豫年见怪不怪,直接进了二道门。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侧头看了眼,发现是跟上来的陈妈。
——李忌有什么毛病吗?宅子小门小户的也就算了,家里的佣人全是些没规矩的乡下人,粗手粗脚大嗓门,还敢跟主子呛声。想来娶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李豫年在心中想道,往前走时又想起家里人跟他说,他那位嫂嫂还真不是大家闺秀,是个男人。
男人……
李豫年有点反胃。
他才从英国留学回来,那儿的法律规定同性恋是犯罪。但这种事,总有人私下做,他在学校里就见过好几对。一想起那些抱在一起趁着夜色亲吻的男人李豫年就恶心,要不是身在异国他乡,怕得罪人以后被报复,他肯定会举报到治安官。
两个男的……
绕过垂花门后的壁影,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不大但颇具水乡特色的江南小院。两边的连廊圈住假山花木,假山侧修了一座小凉亭,亭下是荷花池。似乎是引了活水,汩汩流动着。
指头长短的鱼群在还没有完全变色的莲叶间穿梭,时不时点一下水面上的落叶。长枝灌木已经显出了秋色,和矮枫红成一片,半挡住月洞门。门后一半花窗一半竹绿,灵动静谧。
李豫年诧异,看了眼连廊顶上的孔雀蓝花板,侧头问陈妈,“这院子是二哥修的?”
陈妈摇头,“院子的原主人是个京官老爷,盖这宅子给自己养老。后来出了变故,寄卖到商行,老爷看见买下来,稍微整了整就住进来了。”
“难怪。”李豫年了然,
这院子从外面看墙破门小,绕过前院走进来才见满眼精巧。应该是那位京官不想高调,特意做的设计——李豫年的心情好了点。这些东西以后八成是他的,当然越妙越好。
陈妈走在前面,没看见他的表情,因此毫不知情地停在书房前,伸手推开门,“太太,本家的少爷来了。”
……
书房里安静了几息,李豫年的耳朵捕捉到了细微的纸张翻动声,接着才是一个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声音倒蛮好听的,不像那些故意掐着嗓子撒娇的下流胚子。
李豫年想道,一步上前跨过书房门槛。房间里先是一个小八仙桌,看得出来,主人家应该经常在这里吃便饭,正对着八仙桌的墙上挂了一副拓下来的狂草,李豫年不通这些,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向右侧。
为了挡风,前厅和里书房间挂了一面绣海棠花的潇湘帘,只挽起了一边,因此人站在前厅,只能看见一半的书桌。
那儿搭着一只手。一只食指带着翡翠宽戒,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男人的手。
李豫年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迟滞,眉间动了动,浮现出一丝厌恶。
在李家,李忌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敢反抗李老爷子,公然与家族决裂,十几岁的年纪,带着三两忠仆一个包裹闯出一份不输祖产的家业。虽然没人敢点明,但李豫年父母那一辈的李家人都在暗暗拿孩子与李忌做对比。
李豫年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