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何天宝冲口而出:「你能不能脱离中共?」
「这不是过家家,是你死我活的争天下,作了秘密工作,就不能活着退出。」
「就是说,你现在只要输赢,不问是非?」
「打嘴仗打笔仗是可以讲道理讲逻辑的,真的打仗,就没有是非了。只要最后你赢了,什么都是对的。」
「你退出共党吧。」
「我去哪里呢?再回国民党吗?」
「我们不管这里的事了,我们去香港,去南洋,去欧洲。」
「欧洲也在打仗,看情形南洋和香港也会打起来的。」
贾敏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冷笑说,「咱运气真好,连续赶上两次世界大战。」
何天宝也知道现在到处战云密布,没有桃源可避秦。
「世界大战,世界大战……」
贾敏重复了两次,自嘲地笑了,「不破不立,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
何天宝说:「一群只求胜利不择手段的人建立的新世界。」
贾敏扫他一眼:「总比你们强,你们已经腐朽了,我们还有希望。」
「也许你们只是没有机会腐朽——」
何天宝问:「你真的还相信共产主义?」
贾敏突然尖叫:「不要再说啦!」
她毫无预兆地失控,降低了音量,挥舞双手语极快地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求过你什么你为我做一点事情怎么了?」
何天宝硬梆梆地还口:「你确实为我做过很多,我也为你做点事吧,你早就失去了信仰,你继续走在这条路上,只是因为没有别的路可走。」
贾敏脸色遽然惨白,走到窗前,推开纸窗,强笑着说:「好大的雨。」
她背对着自己的儿子和男人,旗袍裹着仍然窈窕但来日无多的身体,优雅地站着,慢慢地吸完了一支烟,把烟头扔进雨幕里的院子,痴痴地望着窗前横飞的夜雨,像是看着二十年热血青春一并从眼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