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灵柩后面的是刘骜的一众妃嫔,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有资格扶灵的并不多,再往后,才是送葬的大头: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送葬的人群中居然还有秦桧,他官职虽然微末,却是极少数一开始就坚定站在长秋宫一方的“纯”臣,忠贞不二,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种露脸的场面,当然有他一席之地。
再后面,是两张空辇。按照宫中的说法,太后与皇后先后抱病,无法亲临送葬,继嗣的定陶王年纪太小,又受到“惊吓”,只在宫门处拜送。
等灵柩离宫门还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定陶王刘欣出来,后面的阮香凝则被齐羽仙扶着。
刘欣换了一身小小的丧服,一手拿着哭丧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点,在香案后叩拜行礼。只是他另一只手,始终扯着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两天之前,阮香凝对刘欣来说还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此时说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真不知道是阮香凝富于亲和力,还是她的瞑寂术对小孩子特别有效,抑或是这小娃娃失去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后,把所有的依赖都放在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还是移灵的时机——哪里有夜间移灵的?刘骜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关乎朝廷的脸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须风光大葬。
王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将军的意思。洛都屡生变故,索性把诸侯、重臣全聚在一处。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基之前,不让他们留在洛都,一来免得再出乱子,二来也免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程宗扬心下了然,这些诸侯各有卫队,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洛都血战多日,兵力空虚,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骑军,未必能镇得住场子。不如把他们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胁降到最低。连夜移灵的仓皇之举,透着众人的心虚,但心虚就心虚吧,洛都实在经不起再乱了。至于刘骜的身后事是不是丢脸——死人的脸面又能值几个钱?
夜色渐临,天子的灵柩在众臣簇拥下渐行渐远,动地的哀声也随之远去,身后的宫禁仿佛被人遗忘,一下子人去楼空,变得冷清之极。
徐璜等人撤去香案,送定陶王回去休息,又派人清理宫室,准备登基大典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人群一散开,程宗扬赫然现,连那些期门都被打到他处,整个长秋宫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帮人马,敖润、冯源、郑宾、刘诏……一个外人都没有。
“高智商呢?”
小紫笑道:“找他的小胡姬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
程宗扬往四周看了一圈,“云丫头呢?”
“云姊姊也有一家人要照料呢。”
云苍峰此前赶往舞都,筹措资金,准备借着算缗令造成的波动大展拳脚,谁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驾崩,洛都之乱瞬间爆。
云家还有大批掌柜留在城郊的别院中,也不知道是否被战乱波及。云丹琉作为云家在洛都唯一的主事者,眼下战乱平定,当然要赶回去照应。
“别的人呢?”
“班在西邸主持军务。卢五爷和王孟在北邙,还没有回来。秦会之给天子送葬,吴长伯在永安宫,守着湖水。程郑在安排粮秣,还要和赵墨轩一起,跟城里的商贾打交道……”小紫掰着指头一一数过,最后道:“大家都在忙着呢。”
程宗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这么说,就剩我一个闲人了?”
小紫笑道:“错啦,只有我一个闲人。程头儿还要去审案呢。”
“审案?”程宗扬一头雾水,“审什么案?”
“造反的大案啊。”小紫娇声道:“罂奴,请老爷升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