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天的夜里,我从平安旅店出来後并没有回家。第二天的事情肯定活更多,已经不允许我再回去补觉了,然而即使这样,时间刚过八点,我就被王局从沙上叫了起来。
刘宪原的死讯,已经成为了警界的最高机密,因此一大早,我跟老蔡等昨日参与过和平旅店现场侦查的一干人等,就被叫到了局长办公室重申了保密协议。听说了刘宪原死讯的王局,终於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认真工作状态。
「昨天晚上的验屍结果,有什麽初步的结论吗?」一脸严肃的王局,此时甚至难得的把那张肥大油腻的脸也洗干净了。就像是一头刚洗完澡的斗牛犬一样,耷拉着脸上的肥肉看着老钱带来的验屍报告。
「所以,最终确认的死因,是电击而死的。」
「是,但是从刘宪原的体内,我们现了大量镇定剂。」老钱说道:「还有就是,跟凤巧爷的屍体一样,刘宪原也在临死前,有过过度的性行为。」
「哦?这麽说来,2o2房间隔壁的那几个青年,听到的女人呻吟,应该就是刘宪原死前生性行为对象的女人出的声音了。」王局长说道:「这就奇怪了,明明是凶杀,为什麽刘宪原临死前会跟人生性行为。按照你们的说法,刘宪原是被人挟持到和平旅店的,难道说凶手在杀人之前,还要让他来一次断头销魂啊?」
虽然我一直觉得,王局长在侦案时过於在意一些表现线索,不过目前的这个疑问,确实也不无道理。一般来说,死者生前生性行为,要麽是在性交的时候被其他人所袭击而亡,要麽是这个女人是通过色诱接近的男人。但显然,这两个可能性都不成立。刘宪原已经被他们控制多日,为什麽在临死前会有这样离奇的行为,确实是让人有些费解。
「张副局长,我看,这件事情就由我来负责,你就暂时把精力放在其他的案子上吧。」从王局的嘴里突然说出了这麽的一句话。身边的老蔡跟老钱,一下目瞪口呆傻了。王局长的风格他们都知道,遇到这些麻烦的案子一直是能躲就躲的。而且,这件事情我已经忙碌了这麽多天,他着突然的插一脚,摆明了是要攫取我已有的成果。
但是,此时我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警界改选在即,却在我们管辖的地方生了刘宪原这个山城巨贾的命案。无论背後的原因如何,倘若在述职时,他这个局长对这样的一个大案完全一无所知,那岂不是自讨苦吃。更何况,以王局的老狐狸性格,他定然会用这个案子大做文章,在刘家身上大捞一笔。
如果换了以往,在想明白了这层关系後,我估计会选择让着这个上司一点。但如今,且不说别的,但就王局长这流於表面办案能力,能否解开刘曹两家的这团乱麻就为可而知。更何况从昨天的那次跟刘忻媛,曹金山之间的会面开始,我已经被卷入了这个利益集团。此时的我,已经容不得别人再来插手我的这盘棋。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王局一如既往的假笑到:「但是,这个是总局直接下达的命令,我也不好违背,要不你以为我以前那样懒散惯了的人会来忙碌这个事情啊,凡事交给你办就行了。」
面对王局虚伪的笑容,我应付般的笑了笑,却听见他又继续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需要你负责一下。山城另外一名着名的富豪,周记银铺的老板周敬尧,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是在下个月一号後将举行一次盛大的晚会,而举办的地点,是之前你们认识的那个杜老板的山水庄园。因为那个盛会参会的都是全国各地的社会名流,周老板担心安保工作有漏洞,就委托我们参与其中的安保工作。这件事情,我想交给你,毕竟,你跟杜老板有往来,你会处理得更好一点。」
王局这番话说完,我可以肯定的是,周敬尧还没有告诉王局这一次拍卖会的主要目的。而且从王局那里得到的聚会时间,比起之前刘忻媛给我的时间实际上晚了一个星期。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刘宪原的死讯造成了延期。但可以肯定的至少有一点,就是目前王局应该还没有接触到这个案件中的关键信息,也就是围绕着烟云十一式展开的一系列商界斗争。否则,他绝不会用这件事情太搪塞我。
於是当下,我假装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然後将之前我已经掌握到了的消息,「捡重点」交待给了王局,然後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其实王局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争功行为反倒是帮了我一把。倘若我真的被任命成了调查刘家凶案的主要负责人,刘家方面定然会持续给我施加压力。这样反而会打扰我已经制定了的调查计划。但眼下,这样的一种角色转变,让我反而可以将我从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转为暗中行事。
「头,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吧。」从王局的办公室一出来,老蔡就低声抱怨道:「这件事情谁能查明白,谁搞不明白,大家心里都有数。王局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说真的,我不觉得他这样做,就能应付的了下个月底的选举。」
我颇为好奇的看了这个一向说话谨慎的老蔡一眼,这麽多年,他之所以业绩平平却可以在警队一直混下去,靠的就是这八面玲珑的处事方式。可以说,在以王局为的保守派,跟以我为的激进派之间,这个人一直是左右逢源。可是,今天为什麽他会一反常态,在我面前说如此犯忌讳的话,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头,你肯定奇怪我为什麽会这样说,这明显不是我的性格。」老蔡显然也看明白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但昨天,你是看到的,刘宪原的命案牵扯之广,情况之复杂,这个可以说是我们局从未有过的。面对这些山城的富豪们,一旦处理不好,就够我们从上到下的喝一壶。这个时候,就算他想分一杯功劳,也没必要把你排除在外,老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时,我身边的老钱虽然没有说话,却同样点了点头。比起老蔡,他压根儿不关心人事斗争,不过这一次,他也破例说了一句话:「後面的案子,你想知道任何信息,随时问我。只要我能做的,说一声就行。」
老蔡听了老钱的话,也同样点头道:「对,我这边也是一样。」
我明白,此二人虽然因为性格不同而鲜有往来,但无一例外,都是局里有些资历的人。就算平日对什麽都无所谓,但毕竟自己下面带的人还要吃饭,还要升职。刘宪原的案件稍微处理不好,不光是会影响王局在下一次改选的格局,更可能影响我们局未来几年在总局的竞争力。所以此时,他们也看得清着一层厉害关系。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这二人的肩旁上拍了拍,就算是对此二人的托付有了个回应。其实,刚才在王局办公室内如果我还因为愤怒而内心有些失控,但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我,立即意识到,我现在的处境其实比起之前反而有优势。
表面上,我失去了这个案件中最光鲜的角色,但仔细一想,刘宪原的生死,其实并非整个这场赌局的关键。曹,刘两家的纷争持续了几十年,两大利益集团之间的对决,早就不只是曹金山和刘宪原个人的事情了。此时,虽然我看上去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其实无论是在曹家跟刘家,我都握有足够多的谈判筹码。
从警局升迁到现在的职位,王局一直将我作为一个替他办事的工具。在以往的经历中,似今天这般攫取我胜利果实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我突然意识到,只要我此时手中的牌玩好,以後,这个警局的持牌人,也未尝不可以是我。
更何况,我自认为虽然王局根基很深,但那些他所谓的党羽,也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而已。想通了这一层,我身上的压力骤减。在这几天,我跟曹刘两个集团的多股势力已经建立了信任关系,而这一层,并不会因为王局的半路杀出二改变。
我突然觉得有趣的是,刘宪原的死,王局的介入,对我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