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在和衷社里面是什麽职位。」我们已经没有休息的时刻,面对随时可能来的危险,我们必须从对那些被俘虏的枪手口中知道关於和衷社的一切。当下,除开正在给众人处理伤口的陈菲以外,我跟胡老三一组,刘忻媛跟陈凤一组,对那几个俘虏连夜展开了审讯。
「我是和衷社蓉城一连的副连长。」说话的那个人,是这一次行动的副头目,头目在地雷爆炸中死後,这人一度在组织剩余的枪手负隅顽抗。我一开始以为,审问这种狠角色的过程会非常波折,结果没想到一问之下,他面如死灰的表情下,竟然是有问必答。
从他的审讯中,我得知了黑手团现在使用的是类似军队的编制。六到八名枪手为一个班,然後六个班就可以组成一个连。而连长,则是直接受命於地方的堂主。据此人交代,黑手团在蓉城一共有三个连,他们是其中人数最多的,三个连加一起,大概有一百多名入团枪手。黑手团沿用了和衷社的世袭制,因此这些人,是一生下来就跟随着家里的长辈加入黑手团的。
他们平日的身份,是居住在绵竹县一个山村的山民。他们村多姓连,叫连家沟。在他们村里,几乎无论男女都要加入黑手团。男人当枪手,而女人则负责制造枪械弹药。因此他的副连长身份,在村里基本上就等同於副村长。
在黑手团里,有着十分严苛的行动要求,除了任务期间,一般只有专门负责采购交易的人才能虽然离开山村。村里人禁止跟外界通婚,只有少数到了年龄却没有合适的婚嫁对象的青年男女,可以在组织的安排下跟其他的铁手团成员的家庭通婚。
至於其他两个连队,虽然他们之间几乎没有接触,但情况也是比较类似的。他们这种人,似乎一生下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随时接受组织的任务,并且随时为了组织赴死。在此之前,自从我面前这个叫连逾山的青年男子成为了连家沟第三代的管理者之一以来,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行动中失去了性命。只不过虽然之前像今天这样的大规模械斗也参与过几次,但像今天这样的重创却从没有过。
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枪手的战术素质几乎可以比得上职业军人,如果不是我们占据明显的火力优势且占得先机,我们今晚绝对不能取得如此精彩的胜利。也许也是因为我们这种淩厉的攻势,摧毁了对方的信心,因此他此时才愿意对我们的问题和盘托出。
「这次跟你们负责联系的人是什麽人?」我问道:「按照你们和衷社传下来的规矩,你们也应该有属於自己连队专门的接头人吧。除了他,其他人是无法指挥你们的。」
那个连逾山眼中一楞,显然他也没有料到我会了解他们组织建制,顿了顿才说道:「其实,我们的确有我们的接头人,但大多数时候他是通过村里的一台报机跟我们联系的。除了每年一次更换报机的密码本以外,他平日里几乎不会来村里。从我有印象到现在,也就见过他两三次吧。」
「这个接头人的名字跟形貌如何?」
这一次,对方的答案却没有让我有任何兴奋感。这个负责指挥他们的被称为佘先生的接头人的确是一个年轻人,但无论是相貌还是举止习惯,都跟东阳差别很大,听上去应该不是东阳。
「你们现在村子里目前还剩多少人,」我正在继续询问的时候,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们的对话。我以为对方有追兵到,立即拿起了身上的配枪。没想到的是,在开门之後,我看到的是陈凤浑身颤抖的站在我们面前。
我从没见过这个一向冷静的少女会有如此的表情,此时她眼角含泪,面色惨白。我担心生了什麽突情况,於是连声追问。等我焦急的催促了好几次,少女才用手中的手枪,颤抖的指着房中的连逾山说道:「他们,以前是五十三团的人。」
「哦,怎麽了?」我听说过这个川军五十三团,在几年前的南京会战,川军曾经派出了大批部队增援南京。其中着名的太湖阻击战,这几个从四川千里奔袭的军队宁死不退,最终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极大的阻止了日本方面的前进步伐。而这个五十三团,就是其中尚未最为惨烈的145师的核心力量。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这个被川人视为骄傲的五十三团的余部,但陈凤得到的这条信息,却似乎跟我刚才的审问结果皆然相反。从陈凤那里得知的,这些人似乎是退役的军人,而不是世居於此的部队。
我一边询问这陈凤为何如此激动的原因,一方面又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她。而听到了我的疑问後,少女用一种十分愤怒的语气对我说道:「这些人,的确曾经加入过五十三团,但他们加入的目的,不是为了抗日救国。而是他们被日本人收买,要在我们内部制造哗变。」说完,陈凤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那个一脸经验的连逾山脸上。
「在刚才跟这群人对枪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他们的防守阵型很熟悉,有点145师团的风格。果然,就在刚才审问俘虏的过程中,我现了其中有一人身上在肩膀上有着一道奇怪的人字兴伤疤,这道伤疤,是五十三团在出征前的誓师仪式上留下来的,意思是国不在,人不归。」
我从陈凤的话语里已经能够猜到,这个五十三团不光是跟眼前的人,也跟陈凤有着极深的渊源。她们姐妹两有军中背景,看起来,很有可能他们的父辈就是这五十三团的军人。
「告诉你吧,我姓陈。」少女看着连渝山,狠狠的说道。
「你们…你们是陈团长的家人?」听了陈凤的自我介绍後,那个连逾山立即脸色大变,就像是看到鬼一样看着陈凤。
「你还好意思提起我父亲,」少女终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豆大的泪水如同雨滴一样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少年时代就失去了父亲,她们一直是在父亲的几个幸存的部下的抚养下长大的。後来,地方军队被中央拆除了番号,那几个本来身上就有残疾的叔叔们彻底失去了生存能力。因此十岁上下,她们姐妹就不得不靠自己支撑着几个人的生计。
而偏偏,自己的这几个叔叔在受伤以前是军中好手,但除了打仗杀人,几乎没有任何本事。在先後因为疾病跟抑郁过世之後,只是从几个叔叔那里学得了些军人功夫的姐妹,被推荐到了後来的国军特别预备队。其实,那个预备队都是个军统培养杀手的,直到後来,在偶然的机会下他们被阿虎相中,这才将她们收下并送到国外进行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