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洪艳继续微笑着,她摇摇头:「不,我不会!」
我走到高洪艳的身旁,她向房门里退了退,一只脚踏在深陷入地平线下的红砖台阶上,我向屋子里望了望,高洪艳顿时涨红了脸颊:「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房子太破啦,真不好意思让你进屋!」
「嗨,」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小高,你太多心啦,能让我到你家看看吗?」
「那,那,」高洪艳继续向后退缩着:「如果不嫌我家穷,我家脏,那就请进吧!」
「谢谢!」
我跟在高洪艳娇小干瘦的身后迈进地窖般的屋子里,穿过幽暗的、充满异味的走廊,我走进一间昏暗的房屋里,狭窄的屋子里没有一样值钱的什物,一铺乱纷纷的土炕几乎占据房间一半以上的面积,土炕上坐着一男两女三个人。
高洪艳悄声悄语地给我介绍道:「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奶!」然后,高洪艳又冲着正埋头做针线活的老太太说道:「奶奶,这是我同学,他是我们的班长!」
「哦,」老太太立刻停止手中的活计,忙不迭地拾缀着土炕,然后慈详地对我说道:「快,快,请坐,请坐!」
「班长?」被称谓高洪艳的爸爸茫然地嘀咕道:「班长,高洪艳的班长来啦!」
我循声望去,在如豆的灯光下,我觉高洪艳爸爸的眼珠极其可怕地翻滚着,原来,他也是一个盲人,并且,坐在他身旁的、高洪艳的妈妈同样也是盲人。我终于搞明白,高洪艳为什幺小小年纪便生炉子做饭,而不慎烧伤了双手,并且,高洪艳为什幺不肯告诉我她家的详细住址,是啊,这穷街陋巷的确难以启齿。
「班长!」瘦高个满头大汗地将收录机拎到高洪艳家的屋子里,咕咚一声放到土炕上:「给你,大家都跳累了,都回家啦!」
「哎哟,」高洪艳的奶奶瞅了瞅收录机:「好大的家伙啊,一定很值钱吧!」
「那当然啦!」高洪艳无比羡慕地说道:「差不多一千元呢!」
「什幺,」高洪艳的爸爸翻着白眼珠一脸惊讶地说道:「一千元,我和你妈妈两个人全加在一起,一年才开六百多元,孩子啊,你的家长可真能惯你啊,舍得这幺多的钱给你买这玩意!」
「爸--,」高洪艳厥着小嘴说道:「人家跟咱们家能一样吗,咱家哪样也比不上人家啊,别说钱啦,房子差得就更远啦!」
「是啊,」高洪艳的奶奶深有感触地说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咱们是穷人啊,能跟人家比吗!」
「叔叔,」我悄声问高洪艳的爸爸道:「叔叔,你和婶婶在哪个单位上班啊?」
「上班,」高洪艳的爸爸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的残废人,哪家工厂愿意要啊,民政部门把我们硬塞进一家无线电厂,可是,我们还没上满一个月的班,就被放假了,每月开点生活费,够喝稀粥的,吃点咸菜,饿不死就算万幸了!」
「放假,」我不解地嘀咕道,高洪艳冲我点点头:「嗯,放假,永远都是放假,从我懂事那天起,爸爸和妈妈就没上过一天班,天天就是坐在炕上,一天一天就这幺往下混,也不知什幺时候是个头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