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分雅致的书房,桧木制成的桌椅没有添加过多装饰,纯粹依靠材料本身的成色与匠人精巧的作工夺人眼目。
墙上挂着几幅诗作,几幅山水画,一面占满整个墙面的书柜摆满各色不一的书册,有的是竹简有的是玉简,但最多的还是纸质泛黄的旧书,层层叠叠满墙都是。
书柜的前方,大案之上,疏楼龙宿身穿素雅衣袍,轻吸一口菸斗,呼出朦胧轻烟,他神态轻松地从窗外往下眺望,这房间位居高楼,视野极好,星罗棋布的灯火与充满烟火气息的喧嚣,足以让人忘记几里之外仍旧是危机四伏的江湖。
「如何,汝决定了吗?」龙宿问道。
「不过三天,要我做什麽决定?」一名老妇怒拍桌面:「我甚至连他们的人都没看见。」
「与其在乎那皮相,何不用心感受他们做的事情?」龙宿闭上眼睛,晚风吹拂他的长,也把那烟火气息吹入耳中。
「玄空岛上可曾有这般宁静安详片刻?」
听闻龙宿这麽说,老妇面色阴沉,若说有什麽最让她后悔,莫过于那段自称幽皇,带领叶口月人进攻中原的时光……「玄空岛本就是军事单位,何来这般时刻。」
龙宿却是摇摇头,菸斗遥指妖刀界的演武场。
「那里乃是妖刀界演武之地,而今……」看着那广场上几名孩童与年轻人烤肉聊天的模样,龙宿轻笑道:「汝认为不会有吗?」
「战争已启,岂能轻易放下,若是随意放下该怎麽与我的人民交代?」
「那是为王的责任,亦是王的智慧。」龙宿用手指敲敲太阳穴:「九幽,汝不曾为王,也不是个皇。」见九幽……现在应该说是姜媻,一名因洗骨大法而老化成老婆婆的女人不说话,龙宿起身走向她。
「从来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不爱惜性命,百姓需要的不是交代,因为连开战都不是他们选择的,百姓要的只是一个藉口,一个让他们不会负罪的藉口。」走到九幽的面前。
「邪帝黑虫将汝带到不属于汝的位置,所以汝才不知道,放不下的人,从来就只有汝。」九幽低着头,内心愤怒不已,握紧的双拳就要挤出血来,下唇早已经被咬破,她想要大声地反驳眼前这名恶质的男人-疏楼龙宿,但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却比蜀道行的武痴之招更让她厌恶,每一个字彷佛都深深刺入她的心脏!
他懂什麽?九幽在内心怒吼,她本该是天外南海傲刀城内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本该跟白城舆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若能回到过去,她也希望自己只是傲刀缳莺,既不是邪帝传人九幽,也不是什麽姜媻嬷嬷!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傲刀城毁了,白城舆被她改造成没有感情与智商的兽人,而她也因为过度贪求力量失去的年轻貌美的躯体,变成垂垂老矣的丑妇。
放下?要怎麽放下?或许在小活佛的开导下九幽的确暂时放下了不少,但那是因为没有人如龙宿这般杀人诛心地直接把疮疤当面揭开。
是,如果能早点放下白城舆,认清对方始终因身分差距不敢踏出那步,如果能早点认清玄空岛根本没有征服中原的实力,与中原群侠好好谈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曾经有机会,便是双方暂且和谈的那段时光,但她被仇恨蒙蔽了眼,用计策杀了当时中原的领导人卧江子,从此双方决裂。
看着九幽不断游移的目光,龙宿嘲笑一声,转过菸斗用另一头挑起她的下巴。
「想了这麽久,仍不敢承认吗?如此心性,胆敢在活佛面前妄言豁达与放下?」龙宿的话就像毒品,每一句都冲击她的脑海。
「汝不是放下,只是因为年老体衰才不得不妥协,若今天洗骨大法成功,汝还会走现在这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