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间靠近了几步。
魔器近在咫尺,身体对此的渴求越发强烈,归雪间仍静下心,思考目前的状况。
他不会游水,小时候差点被淹死。
湖水很冷,他进去会生病。
衣服弄湿了,没有灵力,无法烘干,没办法对于怀鹤解释。
归雪间决定再用一次鞭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鞭子算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能感应到,鞭子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他不能一直这么用下去。
希望它能撑到自己回去再翻一次墙。
见白峰适合修行,灵力充裕,照理来说,使用鞭子的灵力从外界汲取便可。但归雪间还是随身带了几块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用上了。这片湖泊周围没有一点灵力,全是魔气。
长鞭一甩,落在湖面,如一条游走的长蛇,径直奔向自己的猎物。
魔器楔在湖泊深处,应该很难被拔起,但它似乎很愿意被归雪间拾起。
“哗啦”一声,鞭尾勾着魔器,从湖泊中被拽了出来。
归雪间看到了它真正的样子。
——那是一支箭,很长,通体漆黑,像是能穿过世上任何一人的心脏。
与其同时,魔气失去禁锢,汹涌而出,转瞬间就将原来看似平静的湖面吞噬,像是一股灰色的浪潮,将要冲破禁制,向外蔓延。
冷的湖水滴落在归雪间的眼睫上,冰冷刺骨,他眼眸颜色很淡,映衬着水泽,是此时此刻此处唯一闪着光亮的东西。
然后,归雪间伸出手,没有丝毫动摇,握住了那支无比锋利、所向披靡的箭,即使它看起来会将自己的手划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须臾之间,弥漫在湖泊周围的魔气尽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归雪间身体一软,跪倒在湖泊前,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冷汗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太剧烈了。
身体的配合也需要力气,只是做到了他本不能做到的事,本质是一种透支,而吞掉的东西也远非上次的那支鞭子能比,不仅有那支不同凡响的箭,还有足以污染整个见白峰的灵力。
好一会儿,归雪间抬起左手,掌心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那支箭还未来得及伤害他,就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
第二天,归雪间是被于怀鹤叫醒的。
他知道应该上学了,但实在醒不过来。
归雪间半夜吹着冷风,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用光了全部力气。况且他身体十分孱弱,经不起劳累,透支后一定会表现出来,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骗过于怀鹤的。
归雪间被拎着坐起来,上半身软软地靠在墙头,脑袋耷拉着,整张脸被长发淹没,只露出一小点下巴,看起来像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于怀鹤伸出另一只手,扣着归雪间的下巴,拇指稍一用力,就将木偶的脑袋抬了起来,露出脸来。
归雪间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反抗的意愿,他眼睛都睁不开,又困又累,一点力气也没有,嗓音很哑,含混道:“我、半夜醒了一下,好像做了噩梦。”
于怀鹤的目光落在归雪间脸上,似乎是在寻找他谎话的缺漏之处,但最后只是说:“蜡烛被风吹灭了。”
片刻后,于怀鹤低下身,轻声道:“做个噩梦,就病成这样?”
归雪间怔了怔。
于怀鹤好像认为自己很脆弱,一点风吹雨打,就会受伤。
这样竟然也有好处,简单的谎言,也可以骗过洞察力惊人的龙傲天。
真是不可思议。
归雪间什么都没想,偏过脸,往于怀鹤的手边靠了靠。
这个人的体温很低,不久前练过剑,指间似乎还留有剑锋的冷,归雪间又才从温暖的被子里被拎起来,被冰得颤了颤,却没有因为远离,而是完全依靠在了于怀鹤的手上,就像这是唯一能支撑自己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于怀鹤的手一顿,又缓缓张开手掌,捧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