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到了血腥的滋味。
李半初醒来时是深夜,烛光洒满半个房间,周遭静得出奇。
他正俯身趴在一片温暖的东西上面,那里透着微妙的热度,光滑而柔韧的触感让人眷恋不已,他忍不住在上面蹭了一会儿。
迷糊了一阵子,他才打算爬起身。一抽手,却感到指尖有种拖泥带水的奇异感觉。
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与另一只手十指交握,那只手比他的手大一些长一些,显然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满心疑惑地扭过头,自己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顺滑如丝的长发。
他心下一惊,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压着的温暖的东西,竟然是一片洁白的胸膛。
触感弹滑,薄而有力,他还在上面流连不舍地蹭了一会儿。蹭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有别样风情,从侧面打过来的幽幽灯光让那线条深刻得如同刀刻,凌乱中衣散落在周围,如同点缀,这光景……
顺着胸膛往上看去,阮柒枕在玉枕上,脸撇向一边,双眼紧闭,用来蒙眼的黑绫早不知散落到何处去了。
李半初双手撑在床上,眼神迷乱,脑子懵了很久。
大概是睡得极懵了,他竟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阮柒眼皮上的柔软褶皱。
“桌上有碗姜汤,去喝了。”阮柒眼也不睁道。
“阮……师……师……”
他回过神来,掀开被子一骨碌跪倒在地上。
“弟子僭越,请师尊责罚!”
尾音落在静悄悄的夜晚,掷地有声。
阮柒不声不响的,脸朝向里侧,看不出喜怒。
“弟子愿受任何责罚,只求师尊别赶我走。”李半初声音越说越低,卑微而恳切。
床上的人无可奈何地坐起身,同时拢上了衣襟。
李半初分明看到,他半遮半掩的肩头,有个带血的新鲜牙印。
“把姜汤喝了。”阮柒对李半初道。
他微微睁开眼,露出一对纯黑而无光泽的瞳孔,像是深埋九重深渊下,不见天光的沙砾。
李半初仰头看着他,此时心里难受得火烧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做了什么,阮柒也明显不会如实相告。
但不论他做了什么,光是这样衣衫不整地从阮柒床上醒来,都是罪孽滔天。
阮柒与李无疏道侣关系天下皆知,这事若传扬出去,有损于阮柒名声。
他对不起阮柒,也对不起李无疏——怎么会有人觉得对不起自己……
李半初脑子一片混乱,心乱如麻地跪在床边,对着阮柒清冷的侧影不知要怎么开口。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笃笃笃”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浑身一颤,看看门又看看阮柒。见后者神色淡淡一如平日,便连忙起身,一边理好衣服,一边前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竟空无一人。
见鬼了?
李半初左右看看,过道上没有半个人影,正准备将门合上,脚边忽然传来说话声。
“奴家听闻有佳人患上失温症,深夜特来自荐枕席。敢问公子,可需暖床?”
“……”
低头看去,一只白狐貍蹲在门口,眼尾描成红色,身段窈窕,身后还有根蓬松大尾巴,看上去暖和无比。
狐貍抬眼望着李半初,眼神妩媚多情:“果然是位佳人!”
经这狐貍提醒,李半初霎时明白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看来是阮柒为了帮他取暖,才与他同卧一榻。
“不需要,谢谢。”
狐貍却不罢休,从门缝边觑向房中:“是奴家犯傻了。公子面色红润,哪像是患了失温症。定然是里面那位公子需要暖床。”
李半初语塞当场,不禁回头看了眼阮柒单薄的侧影。
阮柒看起来确实脸色不如李半初,他肤色冷白,穿了黑色就更显白了。
狐貍瞧见阮柒的容貌,一副移不开眼的样子:“公子若觉得三人共修不便,可上门外等候。”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勾引他的道侣!措辞更是如此直白!
而且这狐貍还是出于好心,理由是冠冕堂皇,态度是坦荡率直,竟然教人一时无从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