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往窗外看去,那两人就在那里谈话。他闭上眼睛再试,却仍然什么都没听到。
风吹草动,寒鸦振翅,甚至逐渐走远的锣鼓声……
这一切都有,唯独那两人的谈话声,他听不见!就好像有个隔绝声响的无形罩子,罩在了那两人周围。
是阮柒在周围布下结界?还是司徒衍使了什么伎俩?
这种情况要想探听,只有一个办法——只需李半初当场睡着,神魂出窍,便能轻松探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但现下情形,岂容他想睡就睡?
正一筹莫展,那边的谈话结束了。
阮柒回到马车旁边,满脸轻松淡然。
看他这幅神情,李半初心中顿感不妙:“师尊,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为师心中有数。”阮柒停在车边,却并不上车,“半初,为师要去梁都作客,你先回无心苑,好么?”
不是吩咐,而是商量的语气。
哪有做师尊的对弟子如此温柔宠溺,有商有量?
太不对劲了。
司徒衍请阮柒作客不对劲,阮柒与李半初商量更不对劲。
“……”李半初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也不答应,而是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梁都作客?你与太息宗孟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吧?司徒衍跟你说了什么?”
他想起那拦车的术士说的话,又追问道:“司徒衍要你做什么事?你答应他了?”
“我并未答应他什么。半初,你先回家。”
阮柒此时正站在风口里,发尾被风卷弄翻飞,如削的身躯却岿然不动。他方才还病恹恹的,在马车上坐都坐不稳,昏昏沉沉顺着座位往下滑,让李半初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现在他又换了一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
李半初一眼看出他外强中干,是装出来的!
至于装给谁看——除了国师,还能是谁?
“你……”
阮柒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半初,我现在怕是护你不住。你回无心苑替我看好无疏。我担心,有人要对他出手。”
李半初气恼道:“不行!李无疏是你的道侣,你当亲自回去看好他!”
阮柒面朝着他,沉默不语。
“也罢。”他忽然抬手解开了覆眼的黑绫。
李半初不知所谓,迷茫又有些心疼地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忽瞥见那黑绫宛如一条游龙,飞向自己,在颈边游走两圈,环绕周身。
“你做什……唔——”
在他说话的同时,黑绫束紧,直勒进唇齿之间,将他嘴巴缠得死死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止如此,他感觉全身都被无形的缕带束缚,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阮柒将他按回车里,手指在他眉眼之间轻抚一遍。他的手仍是冰凉,却并不贪恋掌下的温度,蜻蜓点水之后便收了手,匆匆而过。
“委屈你了。此术半个时辰便会自行解开。”
李半初发不出声响,眼看着车门的帘子被阮柒掩得严丝合缝。
他浑身绷紧,额头的血管凸起,用尽办法却无法挣脱束缚,甚至连撞响车厢都做不到。像被一个茧包裹保护,无声无息,无能为力。
马车外隐约传来司徒衍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这个徒弟当真了不得!这般年纪便斩杀心魔玄狐,我看要不了十年,天下难逢敌手!”
这回两人说话,倒不避着李半初了。
阮柒淡声回道:“小徒愚钝,并无多大能耐。他遇上玄狐时,那玄狐已被我重伤。”
到了此时,阮柒还在给李半初藏拙,怕他锋芒太露,招来祸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司徒衍如何听不出来其中意思,不禁大笑起来。
李半初听那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急得满头大汗。
他此刻浑身上下,只有脑子能转,此时也是乱如麻了。
究竟什么样的诱惑能说动阮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