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初一张嘴,一股淤血顿时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你像那样把我困在马车里,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离开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
他提前挣脱缚身术从马车上醒来时,阮柒已经跟着国师的队伍走远,踪影全无。
茫然失措之下,又被李刻霜打晕带走,平白耽搁了好些时辰,才一路追到梁都,又要暗中等待时机潜入钦天监。
这期间他无比镇定,纹丝不乱,但那点理智和镇定就像一道高筑的长堤,在阮柒挣脱他手的这一刻轰然崩溃。
他压抑着胸腔的颤抖,轻声问道:“为了冰魄莲?为那一具醒不来的躯壳?”
拾月已把国师的一切筹划告诉了他,包括以冰魄莲为要挟之事。更将这间囚室里的机关告知——甲字房门内上方贴着一张“洞天经纬符”。
一旦阮柒逃走,或符被揭下,司徒衍安排在天心宗的使臣便立即能收到传信,将所有冰魄莲付之一炬。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李无疏?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交到敌人手里,一切只是为了他?”
他用低哑的声音说着,想听一听对方的答案。
阮柒几乎不假思索,淡声答道:“是的。”
“好……好……”
他点点头,笑了起来。
阮柒听出他气息不稳,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才迈出半步,便察觉到不对。
“半初……”
李半初双眼盯着他,将手里的剑轻轻抛起,反手一推。
那剑直往门楣上的“洞天经纬符”射去。
阮柒顿时失色,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张符被剑划破,顿时被一簇火星熔化殆尽,杳无踪迹。墙上变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什么符咒。
“你——”
阮柒一时连指责之言都说不出来。
但一切无法挽回,符咒一毁,天心宗那边立刻收到传信,阮柒并没有瞬行千里的神通,去阻止对方烧毁冰魄莲。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你……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现在,你愿意离开了吗?”
毁了符咒,李半初丝毫没有半点认错的觉悟,张口闭口仍是这句。
阮柒从不对人发火,但这一刻天塌地陷。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抬手扶住额头,想到无心苑里躺着的李无疏,一时感到无所适从。
“你、你……我……你走吧!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身形不稳地往回踱步,伸手盲目摸索着侧边的墙壁。
李半初心痛欲裂。不愿再逢场作戏伪装什么温良徒弟,一把擒住他的衣领。
“你自由了。你听见了吗?你自由了!”
“我不想再看见你……”
阮柒撇过头去,更把黯淡无光的双眼闭上。
闭不闭本就没有区别,他眼里最后一缕光都已经消散。
李半初却不松手,冷声问道:“你打算把自己一辈子困住?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拿捏了李无疏,就是拿捏住你!你一定要受人掣肘是吗?!”
“你不懂,半初。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你的剑呢?!”
外面似乎骤然起了暴雨,随着他声声逼问,益发暴烈。
一阵阵雨水涌入石渠,从囚室的天窗处滴落。水声连成一片,催命般急促。
“符咒是我毁的!李无疏生机是我断的!你既然放不下,不若当场将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