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父亲!”“鹏程!”“……”在一旁哭的秦家人一下子围上去,却见褪去裤子的父子二人下半身血肉模糊,缺肉少皮。尤其是秦鹏程的腿间,被浇了格外多的蜂蜜,被尖锐的鸟嘴一口又一口咬去,甚至此刻还有蜂蜜绕着飞。两个人脸色惨白,剧烈的疼痛和极大的恐惧让他们父子两个眼神都变得涣散。疼痛让他们鲜血淋漓的双腿不停地抖着。“让一让。我们将军还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一问秦公子。”青山走过来,拽住秦鹏程的一条胳膊,拖着他朝陆玹走去。随着秦鹏程被拖走,他身下留下长长的血痕。秦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小子儿又被拖走,立刻扑上去想要阻拦,然而她还没有碰到秦鹏程,就被陆家的家丁拦住。秦家大郎暂时保存了理智,忍着惧怕,拉住母亲。青山将秦鹏程拖到陆玹脚边。陆玹坐在椅子里,睥着烂泥一样的秦鹏程。他俯下身来,逐渐靠近秦鹏程。随着他的靠近,秦鹏程眼中的恐惧越来越重。“迷药?”秦鹏程瞳仁猛地一缩,心道陆玹果然知道了!“除了你,还有谁?”陆玹沉声问,“你想清楚答话。”秦鹏程下意识地摇头。事到如今,他再无胆子耍心眼使心计,一五一十全部招供。“没、没有别人……我、我故意骗她的……”秦鹏程说得结结巴巴,竟是像小时候那般声音里带着恐惧的哭腔。陆玹冷眼看着他,没有问秦鹏程原因。陆玹早就猜到了秦鹏程骗陆善和,自然也猜得到原因。秦鹏程编出这样恶毒的谎话来骗陆善和,用不贞来捆绑着陆善和,让她觉得心中有卑,让她觉得自己只能嫁给秦鹏程,甚至感激秦鹏程的迎娶。陆玹没有再不停发抖的秦鹏程。他徐徐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秦家人走去。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长子扶住的秦老爷。“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离开京城。日后莫要出现在陆家人眼前。”陆玹冷笑了一声,没有将后果直白说出来。陆玹转身离去,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秦鹏程。陆玹已经坐进马车离去,围观的人群仍在窃窃私语。仍旧留在这儿围观的百姓都是胆子大的。他们不知道秦家如何惹了陆玹,可知道秦鹏程取了陆家大姑娘,猜着也是秦鹏程待陆家大姑娘不好,被陆家教训了!随着秦家人相处搀扶着哭哭啼啼离去,街市上的议论变得更大声和大胆。“秦鹏程是不是在外面乱搞?”“啧,娶了陆玹的妹妹还敢为非作歹,这真是胆子大啊!”最后一致得出结论:陆家人不要惹。陆玹回到陆家之后,直接去了陆善和的住处。绿珍迎上来,陆玹问:“人呢?”“大姑娘刚喝了堕胎药,在床上躺着。”陆玹有些惊讶陆善和这么快就吃了堕胎药,还以为她只是暂时不想回秦家先答应下来,还要再思虑几日。绿珍瞧着陆玹没继续往屋里去的意思,忙说:“孙太医说这药要连服七日才能慢慢堕去,大姑娘只是有些累躺下歇歇。二爷进去看看她吧?”陆玹这才迈步进屋。陆善和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发呆,见陆玹进来,她怔了怔,赶忙想要坐起身。“你不用起。”陆善和迟疑了一下,慢慢躺回去。陆玹走过去,立在床边皱眉看着她。陆善和局促地捏着被角,半天才反应过来,急说:“二哥坐。”陆玹在床边坐下,道:“挨过这几日的痛,一切就都结束了。”陆善和除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陆玹沉默了片刻,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辈子总是要遇见几个人渣,做错几件事。过去就过去了。”陆善和眼睛湿漉漉的,再次点头。“二哥会给你重新找个合适的夫家。若你不想出嫁,就一直留在家里。”陆善和的眼泪掉下来,她飞快用手背蹭去。她努力扯出笑脸来,哽声道:“我以后都听二哥的。”陆玹看着陆善和,心里有些困惑。她若早就告诉他,事情早就解决了,可她偏偏谁也没说,自己憋着忍着痛着。“好好休息。”陆玹没有再多说。他站起身,将那张休书递给陆善和,走出了房间。陆善和拿起来,发现是休书,微愣之后,眼泪不停地往外涌。陆玹走出陆善和的小院,看见陆正徘徊在院墙外,想进来看望陆善和又不进来。“父亲?”陆正走过来,向陆玹询问了陆善和的情况,又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陆玹三言两语对他解释,没有隐瞒什么,但说得笼统,不甚详细。越是说得笼统,越是让人胡思乱想。陆正“哎呦”了两声,感慨:“这孩子可真是……”“进去看看她?”陆玹问。陆正却迟疑了,说:“你不是说她已经躺下了?这都马上就要天黑了,我明天再来看她!”说完,陆正便匆匆地走了。陆玹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一眼陆善和的小院,回自己的院子。心里烦,身上便带了几分乏。陆玹沉着脸埋进屋里,环视屋内,不见纪云栀的身影。“夫人呢?”他问。言溪刚要禀话,月牙儿抢话道:“二奶奶跪在佛堂反省呢!”“什么?谁让她跪佛堂反省的?”陆玹沉声问。月牙儿眼珠子迅速地转了转,看向陆玹。那眼神明晃晃地在说:你啊!陆玹扶额,连坐也没坐,直接去佛堂接纪云栀。陆家的孩子们小时候大多都被罚过跪佛堂,可因为纪云栀听话懂事也因为她表姑娘的身份,小时候倒是一次也没来这儿领过罚。陆玹推开佛堂的门,一眼看见跪在蒲团上的纪云栀。她低着头,脊背却笔直。“我什么时候让你跪佛堂了?”陆玹大步朝纪云栀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来,去捧她的脸,发现纪云栀满脸是泪。陆玹心口一窒,放缓了语气:“跪在这里做什么?”纪云栀哭着说:“这里更能心静,好好反省……”“关你什么事?哪个王八羔子让你反省的?”陆玹拉住纪云栀的手,用她的手往他嘴上打。纪云栀愣了一下,继而破涕为笑。不过一息,神色重新黯然下去,难过地摇头,悔道:“本来就有错。是我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轻易做了推手害了善和……”“她有心瞒你,你有什么错?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福祸自然要她自己担着。”陆玹顿了顿,“何况这也未必是坏事。谁都要经历些挫折,早经历早长大。跌倒了爬起来就是。不经这么一遭,她恐怕要一直这样的闷性子。”纪云栀懵懂地看着陆玹。她心里陷入纠结,一方面觉得陆玹只是在安慰她,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陆玹伸手给纪云栀擦眼泪,纪云栀也慢慢止了哭。陆玹突然问:“你和善和关系最好?”“善静和善柔年纪小些,确实和善和走得更近些。”陆玹突然严肃道:“你不许学她。受了委屈不许闷在心里,要立刻告诉我。”“二爷?”青山在外面叩门。“说。”“秦家在收拾行囊,打算归乡。”陆玹漠声:“秦鹏程就不必活着回故乡了。”纪云栀惊讶地看着陆玹。她虽然觉得秦鹏程罪该万死,但陆玹一句话轻易定人生死,还是让她有些感慨。056陆玹把纪云栀拉起来,和她回去。两个人刚走出佛堂,迎面看见陆柯夜色里匆匆而来的身影。天色灰暗,陆玹和纪云栀远远看见了陆柯。陆柯却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他一边快步往佛堂这边走,一边侧着头跟身边的小厮抱怨:“我二哥也真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罚跪?又不是小时候了!瞅瞅这都下雨了,佛堂里得多冷啊!”纪云栀急忙转过脸去看陆玹神色。陆玹停住脚步,立在佛堂檐下,等着陆柯走近。陆柯又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了檐下的两个人,他愣住了,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手拎着的食盒往身后藏。陆柯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嘀咕有没有被二哥听了去?大概是有吧?他自然更希望没有。他心里惴惴不安,有些尴尬地扯起嘴角,喊了一声二哥。陆玹立在檐下的三层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着陆柯,神色不明。纪云栀也觉得有一点尴尬,可她知道万不能多言。她想了想,也只是对陆玹道:“下雨了,我们早些回去吧?”陆玹这才接过婢女递来的伞,“啪”的一声撑开,与纪云栀共用一把伞,走下石阶。他没有理会陆柯的那一声应,也没有再看他。两个人经过陆柯身边,往前走。陆玹手中举着的伞略倾斜,罩在纪云栀的头顶,任雨丝落在他的肩头。纪云栀不愿意陆玹被淋。已不是婚前共撑一把伞,她朝陆玹挪了挪,纤臂紧贴着他,拉近两个人的距离。陆玹看了她一眼,手中的伞还是倾到她那一侧。陆柯站在原地,目送兄嫂伞下紧挨的身影,眼神落寞。他心里明白,在赐婚圣旨送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放下,将那些心思全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