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安静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很珍惜也很贪恋,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圈禁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喊声:“哥哥!哥哥!我今天超级厉害!”
陈乐酩转过头,看到一个圆乎乎的小胖墩朝自己跑来。
真的很胖,怎么会这么胖。
胖得一跑起来脸上的肉就跟着嘟噜嘟噜地颤,偏偏他还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头小卷毛迎风招展。
跟农户打扮的男孩儿截然不同,小胖墩身上穿着件很时髦的羽绒服,干干净净软软乎乎的,往那一站就挤出个圆圆的笑脸,“哥哥看!”
他背过身去把屁股往上一撅,后面背着一小捆柴火,也就三五根的样子,却骄傲得不行,拍着胸脯说都是我砍的!然后就脸蛋红红地等待表扬。
可惜哥哥并不想表扬,只点了下头。
小胖墩不满意,围着他转圈,边转边嗡嗡响:“哥哥我厉害吗?是不是特别厉害?厉害的话哥哥要夸我一下!求求啦夸夸我吧夸夸我吧,小孩子被夸夸可以长得更壮!”
哥哥张嘴就来:“你已经够壮了,赶上我俩了。”
陈乐酩噗嗤一下笑出来,泪水却在眼中打转。
小胖墩悲伤得不能自已,往那一蹲假装哭泣。
哥哥十分温柔地给了他一脚:“爆厉害,行了吧,赶紧起来。”
小胖墩一下子喜笑颜开,扑进哥哥怀里。
哥哥把他放到自己脖子上,握着他两边脚踝。
夕阳西下,树梢上的白雪变成金沙。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背着一大一小两捆柴火,慢悠悠地走向这山中唯一一座升着炊烟的房子。
陈乐酩在原地驻足半晌,红着眼睛跟了上去。
他也想再看看那炊烟。
-
夕阳落得很快,风也冷起来。
陈乐酩跟在两个孩子身后,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吹就透的纸片。
终于在晚霞铺天的时候,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家门前的小山坡,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半座山,一丛丛密匝匝的裹着夕阳的树,树旁挤着座低矮的木屋,木屋顶上袅袅升起一缕透明的白雾,隐隐能闻到烤红薯和炸猪油渣的香味。
两个孩子跑下山坡,陈乐酩也跑下山坡。
就看到木屋的烟囱“呼呼呼”往空中鼓风,一个老人围着围裙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盖帘还是什么的竹编东西往旁边树上一磕。
小胖墩叫:“爷爷!”
陈乐酩也叫:“爷爷!”
爷爷看到他们,拿鼻孔出气:“都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啊!快洗手吃饭!”
强忍在眼中的泪水一瞬间奔涌成河。
陈乐酩气喘吁吁地停在老人面前,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在哭,一刻不停地哭,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老人穿的胶皮鞋上。
老人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把,又把那气哼哼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还知道回来啊。”
山中的日落美得像幅画,虽然有风但也不多冷。
他们在木屋外头吃饭,也不摆桌子,就围着锅沿,各自捧着各自的碗。
碗里是熬到浓稠的白粥,粥上卧着一颗咸鸭蛋,拿筷子尖轻轻一戳就流出大股金黄金黄的蛋油,浸润每一粒米,再拌上一把香香脆脆的猪油渣。
小胖墩把脸埋进碗里大口大口猛猛吃,爷爷和哥哥就斯文得多,边吃边把自己的咸蛋黄夹给他。
“不要不要!”小胖墩抱着碗躲开,“我够啦,吃太多咸的会变成小燕子飞走。”
话刚说完就被哥哥一筷子把咸蛋黄硬塞进嘴里:“你这体形顶多算鹌鹑。”
小胖墩气得哇哇大哭,哭到一半嘴里又被爷爷塞了个蛋黄。
好香好香,香得他都忘记哭了,流着泪嚼起来。
爷爷和哥哥都笑他,陈乐酩也跟着笑,只不过他的笑声发不出来,也没人听到。
吃完饭后哥哥和小胖墩各自分到一段烤红薯,蹲在地上吃。
陈乐酩跑过去蹲到他俩旁边举手,也想要一块。
但爷爷看不到他,红薯也没有他的。
他伤心又难过,急得团团转,一会儿转到爷爷面前大声喊,一会儿跑到哥哥面前挥挥手,一会儿气得给小胖墩儿一脚让他爱吃就使劲吃吧!
爷爷忽然看了他一眼,陈乐酩瞬间老实下来,眼神躲闪着四处乱瞟,不敢再造次。
“吃吧。”爷爷递给他一根好大好长的红薯。
陈乐酩鼻腔里酸酸的,伸手去接,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