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样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样子,余醉就越是心疼,死死盯着弟弟那只手看。
好好养着能长好的意思,就是稍微出一点差错就长不好了。
就是长好了,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
会留疤,会怕冷,会感知麻痹,会使不上力气。
他弟弟还不到二十岁,那么重要的右手,以后他但凡想走一条对手部要求高一点的路都不行了。
这些事余醉知道,陈乐酩也知道。
他看到自己掌心被戳出那么大一个洞的时候就知道这只手多半是废了。
但当时没一点惋惜,只有庆幸。
余醉躺到床上,小心地抱住弟弟,把下巴垫在他头顶。
“谢谢你。”他很少这么郑重地对弟弟表达感谢,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谢什么啊,都是两口子嘛。”
“把我救出来,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不知道为什么,陈乐酩听到这话的瞬间眼圈就红了。
泪水一股脑挤出眼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陈乐酩控制不住的流泪。
爆炸时没哭,被王长亮打时没哭,只剩一口气拖着哥哥逃命时也没哭,现在却哭了。
那些被他拼命压下去的恐惧、后怕、委屈、无助,全都在余醉这句话后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吓死我了……”
他把脸埋在哥哥肩窝,像是终于找到人撑腰的小孩儿,“我以为我们死定了……”
“我也以为,”余醉亲亲他耳朵,揉着他后颈的小窝儿。
“我没带保镖,汪阳也赶不到,我想不到我们的活路在哪里,但你把我们两个都救出来了。”
“你很勇敢,很厉害,爆厉害,谢谢乖乖。”
被夸了。
还是用到世界上最厉害的程度副词的夸赞。
陈乐酩的心蜷缩成一小团。
他本以为哥哥会骂他,会生气,会一边心疼他受伤一边气他豁出命去拼,然后再盘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如何摆脱困局。
那样他就要忍着疼痛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对策。
但是没有,统统都没有。
余醉只是认真地对他表示了感谢和还把他夸了一大通。
陈乐酩受用得不行,手都不怎么疼了,哼哼哧哧地叫唤让哥哥再抱紧一点。
“你知道吗?”他和余醉说,“我以前很不喜欢我的手的,全身上下最不喜欢的部位就是手。”
他的手确实算不上好看。
骨节不分明,手指也不纤细,天生养尊处优的肉手,手掌有些厚,手背一揪能揪起来很多软肉,在青少年的审美里显得很不帅气。
“但现在我最喜欢它了。”陈乐酩一副要给手颁奖的语气,又带着轻轻的叹息,“如果它再稍微薄一点,那块石头就戳进你脑袋里了。”
余醉难受地阖上眼,把他抱得更紧更紧。
陈乐酩话里有骄傲,更多的是郑重,仿佛在向他承诺。
“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有勇有谋,力气也很大。”
“我可以自救,也可以救你。”
“不对,应该说救你就是自救。”
余醉的手指颤动一下。
他含着哑哑的哭腔说:“你要有点什么,我真活不下去了。”
我哥哥前半生都受那么多苦了,我怎么忍心再让那块石头砸到他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