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看到他用跑的冲到爷爷面前,直愣愣跪下来,抱住爷爷的墓碑。
十年前,弟弟确诊脑瘤那天,余醉也曾这样跪在爷爷的墓碑前,问他自己该怎么办,求他把自己和弟弟带走,不要再活着受苦。
十年过去,余醉比那时高了很多,也壮了很多。
当时他能把额头抵在爷爷的墓碑上,现在只能用下巴枕着它。
他抱着爷爷,指尖摩挲照片,声音是那么柔软依恋。
“你让我好好活着,我做到了,活着挺好的,爷爷……不用担心我了。”
“还有,乐乐说你之前给他托梦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给我托一个呢,抓紧时间安排一下吧。”
陈乐酩鼻头酸酸的,眼眶潮湿。
他把哥哥扶起来,轻轻拍掉哥哥膝盖上沾的土,两人往回走时,山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陈乐酩手里的木头小树被吹得向后一扯。
陈乐酩愣住了,余醉也愣住了。
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看吊坠,又看看爷爷。
“哥……”
“嗯。”余醉嘴角勾起个很小很小的小弯,他幼时偶尔会这样笑,“走吧,他跟上来了。”
两人回到山顶别墅。
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启程前往他们本次旅行的第一站。
雪并没有下起来,细沙似的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
陈乐酩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一小把,捏了条小雪鱼放在掌心。
“哥哥是不是忘了什么?”
余醉接过雪鱼,看着他。
陈乐酩就笑起来:“我还没和你求婚呢。”
他牵着哥哥的手站在别墅门口的穿衣镜前,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有雪反射进来的月光。
薄薄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背对哥哥,开始脱衣服。
余醉哭笑不得,“说了今晚不做,不然你明天起不来。”
“没有要做。”
话音落定,陈乐酩脱下最后一件衣服,浑身赤裸地站在哥哥面前。
余醉瞬间呼吸凝滞。
胸腔里响起一下下震耳欲聋的鼓声,指尖想要抬起来却几次都没成功。
他看到弟弟背上,看到影影绰绰的光下,浮动着一只蝴蝶。
陈乐酩在自己背上纹了一个青色的蝴蝶结,横亘整截腰。
“那天你说,我是你养大的,就该是你的,从头到脚都是你的,是老天爷不忍看你在烂泥中痛苦挣扎这么多年,补给你的礼物。其实我并不认可。”
他可能是有点紧张,也可能是冷,白皙的肩背可怜地颤动着,带动起那只蝴蝶,似振翅欲飞。
夜色那么昏暗,他的眼睛却那么明亮。
他从镜子里看着哥哥,每一寸肌肤都被冻得打颤,却又像一团炽热的火。
“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呢?它没有一次站在我们这边。”
“小时候我快被饿死时,爷爷带我回家。那天下着大雪,从山下到山顶的路长得看不到头,我连条裤子连双鞋都没有,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你说不要我,我也没走远,我在家外面的小狗窝里趴着,等你来救我,或者等自己被冻死。”
“后来我们滚下山,你的腿摔断了,我怎么拉怎么拽都拽不动你,你说别管你了,让我自己跑。我没有跑,我想如果大雪非要把你埋掉,就把我一并埋在你身边。”
“再后来,我爱上你了,我一次次和你告白,你一次次拒绝我,你不是不爱我,你是不想活。我那时候没看出来你不想活,我只知道你不爱我我就会死掉。”
“所以你看,老天爷什么都没做。”
“我靠近你的每一步,都是我拼命走过去的。”
他声音哽咽,月光下滚落的眼泪像珍珠。
余醉从后面将他拥进怀里,掌心温柔地托着他泪湿的下巴。
弟弟的蝴蝶结,烫着他腹部的“卍”字疤。
他听到陈乐酩说:“哥哥,我不是老天爷补给你的礼物,是我自己,陈乐酩,献给你的礼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