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不解地问。
青竹却只是跪坐在那,她抬手抚上树干:“小时候我娘总是打骂我,她更喜爱我的活泼可爱的胞弟,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却疼爱我伶俐聪明的幺妹。我于家中如良田中的杂草,高热落水,无人在意我的命。”
“家乡遭洪水,冲垮河堤,淹死数百条人名,我的父亲我的胞弟我的幺妹,全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里,徒留下我和我娘。我娘伤心欲绝,日渐消瘦,我不愿她这般下去,趁她昏睡带着她离开了老家来到了烟城。我娘醒来后很生气,仅剩的锅碗瓢盆都砸在了我的身上,她撕扯着我的头发拽着我的衣服,说当时淹死的怎么不是我。我很伤心跑出了家门,那日下着大雪,我背着娘走了二十公里,早就没了力气,想求个谋生的地方,但这烟城繁华却无人要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饥寒交迫,只有红袖楼的花妈拉住了我的手。”
“红袖楼我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花妈说不用我做那些事,她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我,没让我在寒冬洗衣做饭,只让我端茶倒水。如此四五年,我想我这条命终于找到了归宿,但花妈扯着我的衣服往我脸上涂抹些我不喜欢的脂粉,她说我这条贱命天生就是干这的。”
“他们都说我这条命贱说我这条命不该有,但你却要了,我只觉得开心。”
青竹细微的声音落下,万籁寂寂,无人言语。
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渐渐地笑了。
“为何不求自由,却求换你母亲安康,她不喜你。”
桂花树又问。
青竹却摇了摇头:“我埋怨过痛恨过,想质问她为何偏偏是我,也想询问上天为何偏偏是我。可我偏记得儿时我娘抱我在怀中拍着我的背轻声唱着熟知的童谣,她也给我额角的伤口伤药。如此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反复将我折磨,我恨不得她,但我也无法如同平常母女那般与她相处。”
“索性将这条命还给她,如此两清。”
“我说完了,您可以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
青竹抬起脸,她看向面前的桂花树,轻声又坚定地寻求一个解脱。
微风吹过,将一朵桂花垂落,花瓣在空中悠悠转转,最后落到了青竹那泛红的眼角。
“好。”
青竹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淡却真心实意的笑来。
剑意乍现,直劈在桂花树上,林清寒也在同时接住了青竹的身体,他抬手放在对方人中出,徐缓的气息喷洒下来。
青竹只是昏过去了。
凌晏和在斩完这一剑后也倏地蹙眉,剑意没有在桂花树上留下半点痕迹,而是穿过了树干。
这树是虚影。
林清寒看着人无声的传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来,将面前的景象如同轻沙一般吹散而去,露出本来的面目。
看不到一点花草的郊野,布满灰尘的屋舍,还有破败的闹市,荒凉的孤城显现在他们面前。
那茂密金黄的桂花树也只剩下干枯扭曲的枝干无力地朝着天空伸展,树皮斑驳脱落,露出泛黄的内里,而它的树根则扎进数不清的白骨之中,没有土壤承接也不过是摇摇欲坠。
不需要他们动手,幻境已经破了。
林清寒站起身,他后撤两步。
“主人。”
在幻境破后,苏念欢快速捕捉到了林清寒的身影而后迅速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落下,站在不远处的凌晏和却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
苏念欢自然注意到了第三人的身影,但林清寒没开口,她也不会说些什么。
“幻境主人已经死了。”
林清寒看着面前沧桑的桂花树,一股莫名的熟悉和悲凉从他心口蔓延开来,他看着那早就没有生气的树干,心中沉闷无比。
就好像他与这桂花妖曾经相识一般。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
凌晏和看着眼前的桂花树沉声道。
顷刻间,狂风大作,大地崩裂。
三人迅速往后退去。
粗长的根系从地底破土而出,直直刺向三人。
长剑出鞘,三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这妖也不是什么好应对的。
忽地,房屋被狂风吹散,断掉的木梁被飓风卷着朝三人袭来。
林清寒如往常一般抬剑去挡,可凝聚的灵力却在汇聚在剑上时骤然散开。
巨大的断木直冲他面门而来,林清寒依旧挥剑去挡,就算没了灵力他也不至于连块断木都砍不断。
忽地,风停了。
林清寒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断木,忽地看向旁边的凌晏和。
凌晏和沉着脸,他握着潜龙剑,单手挥剑直接干脆地插在了大地的裂缝中,凌厉的剑意掀起劲风。